不俗,句句話都動聽。他說 他住在上海,到漢口去望兒子,歸途在九江上岸,乘便一遊廬山。我問他為什麼帶芭蕉扇, 他回答說,這東西妙用無窮:熱的時候扇風,太陽大的時候遮陰,下雨的時候代傘,休息的 時候當坐墊,這好比濟公活佛的芭蕉扇。因此後來我們談起他的時候就稱他為濟公活佛。互 相敘述遊覽經過的時候,他說他昨天上午才上山,知道正街上的館子規定時間賣飯票,他就 在十一點鐘先買了飯票,然後買一瓶酒,跑到小天池,在革命烈士墓前奠了酒,遊覽了一 番,然後拿了酒瓶回到館子裡來吃午飯,這頓午飯吃得真開心。這番話我也聽得真開心。白 雲只管把揚子江和鄱陽湖封鎖,死不肯給我們看。時候不早,汽車在山下等候,我們只得別 了濟公活佛回招待所去。此後濟公活佛就變成了我們的談話資料。姓名地址都沒有問,再見 的希望絕少,我們已經把他當作小說裡的人物看待了。誰知天地之間事有湊巧:幾天之後我 們下山,在九江的潯廬餐廳吃飯的時候,濟公活佛忽然又拿著芭蕉扇出現了。原來他也在九 江候船返滬。我們又互相敘述別後遊覽經過。此公單槍匹馬,深入不毛,所到的地方比我們 多。我只記得他說有一次獨自走到一個古塔的頂上,那裡面跳出一隻黃鼠狼來,他打湖州白 說:“渠被俉嚇了一嚇,俉也被渠嚇了一嚇!”我覺得這簡直是詩,不過沒有叶韻。宋楊萬 裡詩云:“意行偶到無人處,驚起山禽我亦驚。”豈不就是這種體驗嗎?現在有些白話詩不 講叶韻,就把白話寫成每句一行,一個“但”字佔一行,一個“不”也佔一行,內容不知道 說些什麼,我真不懂。這時候我想:倘能說得象我們的濟公活佛那樣富有詩趣,不叶韻倒也 沒有什麼。
在九江的潯廬餐廳吃飯,似乎同在上海差不多。山上的吃飯情況就不同:我們住的第三 招待所離開正街有三四里路,四周毫無供給,吃飯勢必包在招待所裡。價錢很便宜,飯菜也 很豐富。只是聽憑配給,不能點菜,而且吃飯時間限定。原來這不是菜館,是一個膳堂,仿 佛學校的飯廳。我有四十年不過飯廳生活了,頗有返老還童之感。跑三四里路,正街上有一 所菜館。然而這菜館也限定時間,而且供應量有限,若非趁早買票,難免枵腹遊山。我們在 輪船裡的時候,吃飯分五六班,每班限定二十分鐘,必須預先買票。膳廳裡寫明請勿喝酒。 有一個乘客說:“吃飯是一件任務。”我想:輪船裡地方小,人多,倒也難怪;山上游覽之 區,飲食一定便當。豈知山上的菜館不見得比輪船裡好些。我很希望下年這種辦法加以改 善。為什麼呢,這到底是遊覽之區!並不是學校或學習班!人們長年勞動,難得遊山玩水, 遊興好的時候難免把吃飯延遲些,跑得肚飢的時候難免想吃些點心。名勝之區的飲食供應倘 能滿足遊客的願望,使大家能夠暢遊,豈不是美上加美呢?然而廬山給我的總是好感,在飲 食方面也有好感:青島啤酒開瓶的時候,白沫四散噴射,飛濺到幾尺之外。我想,我在上海 一向喝光明啤酒,原來青島啤酒氣足得多。回家趕快去買青島啤酒,豈知開出來同光明啤酒 一樣,並無白沫飛濺。啊,原來是海拔一千五百公尺的氣壓的關係!廬山上的啤酒真好!
1956年9月作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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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山松
沒有到過黃山之前,常常聽人說黃山的松樹有特色。特色是什麼呢?聽別人描摹,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