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這裡。
他沒有抬頭,害怕自己一看到那張臉,又會想起什麼奇怪的事來。
事實上,今天一天,他都在刻意避開她的視線。唯一的一次便是在承製官宣佈封后聖旨之後,他察覺到她的目光,忍不住回看了過去。
就是那一眼,腦海中便再次閃過早上那個噩夢的零星片段。
害得他差點在封后大典上當眾失態。
即使是現在,他也沒想明白,自己怎麼會做那樣的一個夢。
在那個夢中,他看到雲娘被薄瑾柔和景馥姝設計,在梅園推倒了邢綰,導致邢綰小產。而夢中的他沒有相信她,認為是她故意害死了皇裔,賜了她死罪。
他親眼看著雲娘把那杯毒酒喝下去,臨死之前淒涼大笑,恨自己痴心錯付,恨自己太傻太蠢。
如果只有這些事情,他會當這不過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噩夢。因為在他的記憶裡,薄瑾柔和景馥姝確實想這麼算計雲娘,可事實上她不僅沒有中計推倒邢綰,反而還救了她。
而他,也沒有賜過她毒酒。
他可以把這個夢當成自己頭痛之下產生的幻覺,一些顛倒了因果、模糊了過程的胡思亂想而已。
可是在夢中的雲娘死掉之後,他竟又看到了雲娘在深夜的靜生閣醒來。她一臉驚懼,彷彿剛剛夢到了什麼極度可怕的事情。
她對著黑暗,猶猶豫豫地問道:“是……夢?”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她夢到了和他一樣的東西。她也曾看到自己被人陷害、落罪身死。
所以,她那麼恐懼。
他親眼看著她去驗證夢境是否真實,看著她一次次試探,看著她最終死心,臉色灰敗地坐在靜生閣的廊下,對著一地積雪自言自語:“重活一世麼?難道老天爺看我不甘心,所以給我第二次機會?”
他如遭雷擊。
接著發生的,才是他記憶裡存在過的事情。
雲娘再次去了梅園,這一回她早有準備,躲開了薄瑾柔的算計,成功地在呂川的眼皮子底下護住了邢綰的孩子。
他看著她倒在梅樹下,抱著邢綰柔弱的身子。粉白碧豔的梅花瓣隨風飄飛,有幾片正好落在她的唇邊。
那樣濃烈的顏色,讓他再次想起她口中嘔出鮮血的模樣。
觸目驚心。
噩夢自此結束。
他大汗淋漓地睜開眼睛,眼前是跪滿了人的大正宮,冕冠被呂川撿了起來,恭敬地捧在手上,而他正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陛下,陛下您還好嗎?”
他眼中驚懼未消,好一會兒才顫聲道:“朕方才怎麼了?”
“您,您好像痛迷糊了,被噩夢魘住了。”
是夢嗎?
那樣真實的一切,難道僅僅只是一個噩夢?
他右拳不自覺地攥緊,連骨節都開始泛白。許久之後,他唇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輕聲道:“對。朕被夢魘了。一個夢而已。”
那聲音與其說是在承認呂川的話,不如說是在催眠自己。
深吸口氣,他慢慢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呂川聽到這個問題又是一愣,“今天……今天是陛下舉行封后大典的日子啊……”
“封后大典?”他抿唇,“皇后是誰?”
呂川已經發覺不對勁兒了,聞言不敢再遲疑,立刻答道:“顧賢妃娘娘。”
“雲娘麼?”他恍然大悟一般,喃喃自語,“是的,沒錯。是她。朕要封她當皇后。”
那個噩夢太過混亂,讓他幾乎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但現在他確定了。今日是雲孃的封后大典,是他們共同期盼許久的日子。
何進挑開簾子進來,卻見裡面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