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過這個千禧年春節。喬葉在長機跟熟人說起今年打算去上海過年時,人家半真半假地問:“你不是跟繼母合不來嗎?這回怎麼會想到去上海和她一起過年?”
“為啥不去,我跟她合不來是一回事,但再合不來我去了上海她也得好好招呼我。在上海那種大城市能白吃白住玩上十天半個月,傻子才不去。”
喬葉對繼母和異母弟弟的毫無感情在長機盡人皆知。但沒感情歸沒感情,有好處卻不佔白不佔,這點未免惹人非議。長機這種熟人扎堆的地方東家長李家短從來都瞞不過人的,話傳話傳得只要有耳朵的人就能聽見。秦昭昭週末回家聽聞此事,知道喬穆今年不會回來過年了,盼了一年盼成空,心裡好失望好失望。
雖然因為林森的關係,葉青現在對她很冷淡,幾乎都不跟她說話了,即使喬穆回家過年她會叫上她一起去他家拜年的機會也微乎其微。但倘若他能回來,總歸會有見面的機會。去年他回長機的姐姐家時,她就幸運地見了他一面。他不回來,就一丁點兒機會也沒有。她實在是失望到極點。
因為這極點的失望,當晚她鼓起勇氣給他寫了一封信。塗塗改改,改改塗塗,寫廢了好多張紙。檯燈的一圈橘黃光芒像個耐心的朋友靜靜陪伴她,看著她幾經塗改寫完那封簡短的信。
喬穆你好,聽說你今年不會回來過年,真得好遺憾。你的雙排鍵電子琴一定學得很好了吧?你們藝術生的專業考試再過兩三個月就要開始了,我預祝你考出優異的好成績,考上你心目中的理想學院。
信同樣沒有落款,同樣是用掛號方式寄走的。她不需要他知道信是誰寫的,只要確保他能收到就行。她只想讓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某一處角落裡,有一個人一直還在牽掛他惦記他關心他,無論他是否知道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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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還是覺得你最好》唱完,不待掌聲響起。周明宇先促狹地高聲說:“秦昭昭,你到底還是覺得誰最好呀?”
班上同學個個都能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一起看著林森鬨笑。他的臉有點發紅,表面上極力做若無其事的坦然狀,心裡卻已經美得快要輕飄飄飛上天了。
接下來的擊鼓傳花不知是否有人故意使了暗號,絲巾花結好巧不巧地正停在林森手裡。周明宇立時三刻把他推上講臺,叫得比誰都大聲:“木木來一個,木木來一個。”
林森倒也爽快,拿起話筒就唱了一首張學友的《每天愛你多一些》。
……我的愛一天比一天更熱烈,要給你多些再多些不停歇。讓你的生命只有甜和美,遺忘該怎麼流淚……
雖然他的演唱談不上唱得多麼動聽,卻因為很投入而充滿感染力。很多同學為他鼓掌喝彩之餘,還不忘衝著秦昭昭擠眉弄眼地笑,笑得她臉紅紅地窘迫難當。
林森唱完後周明宇故技重施:“木木,你每天愛誰多一些?”
林森下意識地就瞥了秦昭昭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眼眸卻格外亮晶晶。於是大家又一起看著秦昭昭鬨笑開了。她很窘,窘得臉頰發燒似的滾燙通紅。忙捧起茶杯假裝喝茶,恨不得把整張臉都埋進杯中,以掩羞窘。
月亮越升越高,薄薄的一彎鵝黃。天藍得十分純淨,像一匹新染的藍綢緞,明月疏星彷彿是點綴在綢緞上的花紋。距午夜十二點近了,更近了,當十二點的鐘聲悠揚蕩響時,遠遠近近的爆竹聲聲和著煙花陣陣,一起響徹在新千年的零點時分。文科(3)班的教室裡,學生們明亮的笑聲與歡呼聲也像煙花般一陣陣粲然綻放。
滿室喧譁中,秦昭昭聽到耳畔有人大聲對她說:“秦昭昭,新年快樂!”
一轉頭,是林森閃亮的眸,含笑的臉。在新千年的世紀之初,他是第一個為她送上新年祝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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