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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起一次去一個什麼地方幹一點什麼。如果他會無緣無故地給陳朗寫一封信。如果他會突然重新佈置一遍傢俱僅僅為了使生活有一點新意。如果他也會隨手拿一份The Onion並且認識到這個無厘頭小報擁有全世界最好的作家。總而言之——

“如果你不那麼悶就好了。”陳朗抬起墨鏡後面的眼睛,突然委屈地對周禾說。

周禾正犯困呢。他捧著一本金融書在看——但是他看一會兒就犯困。

“噢。我很悶嗎?”

“你要不悶的話,悶這個詞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那怎樣才不悶呢?”

“一天到晚呆在家裡做飯、睡覺、看中文電視劇就不悶了。”

陳朗突然不想說話了,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又把袖子撈起來了。

他又一言不發了。

他又開始犯困了。

他又狼吞虎嚥地吃東西了。

他從來沒有用紙給我寫過一封信。

他到美國以後從來沒有買過一張CD。

他從來沒有建議過一次戶外出遊,哪怕是看一部電影。

他到美國六年甚至都不知道Jay Leno是誰。

他對自己不瞭解的東西毫無好奇心。

……

我們什麼時候分手?

陳朗越想越氣。不一會兒工夫,明明是什麼也沒有發生,陳朗卻已經氣得鼻青臉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算是不愛一個人,也沒有必要這麼大動干戈地不愛一個人。她覺得自己像一個蹩腳的醫生,因為沒有辦法治好病人的疾病,於是急匆匆地要宣佈他已經死亡。死亡多麼好,死亡之後一切都變得乾淨。而任何一種關係都是一種疾病。比如陳朗和父母的關係,就像是胃漲氣。陳朗和K的關係,就像是關節炎。陳朗和如意小蕾她們的關係,就像是感冒。陳朗和周禾的關係,就像是……對,拉肚子。

“我們倆在一起,簡直是大馬褂配牛仔褲。”陳朗看著窗外,絕望地說。

“那也挺好看的呀,沒準還會成為21世紀的最新潮流呢。”周禾興高采烈地答。

6 世界在他這裡,撲了一個空(1)

周禾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他興沖沖的,因為有一個重要使命——就是給陳朗買一打螃蟹。

昨天陳朗說她很久沒有吃螃蟹了。

陳朗喜歡吃螃蟹。吃螃蟹的陳朗很乖,很認真,要把螃蟹的大腿小腿裡的每一絲肉都掏出來,吃得乾乾淨淨。吃完之後往後一靠,說:“這個螃蟹真是死得其所啊!”

中國城永遠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周禾擠在人流中,走走停停。他走路喜歡低著頭,不看人,也不看路,若有所思。

除了螃蟹,還買點什麼給她呢?她喜歡吃榨菜,還有豆苗,還有櫻桃,還有……豬耳朵。想到這裡,他笑了一下。

周禾是一個很靜的人。靜得不但不愛說話,甚至不愛“想問題”。路上要飯的衝他要錢,他會給錢,但不會由此想到貧窮和社會正義的重大關係。碰到一個美國人侮辱中國人,他會走過去和他單挑,但不會由此產生悲憤的愛國主義。他對人好,但沒有興趣感動自己或者別人。他剛正,但並不憤世嫉俗。他想發財,但也不至於兩眼放光。也許有一點憂鬱,但是對此完全不自知。他說話時僅有的形容詞就是“好”,“不好”——當他想表達更豐富的想法時,就使用“挺好的”,“不太好吧”。他每次在餐館吃飯都點一樣的菜,直到餐館的小姐笑話他為止——然後開始堅持不懈地點另一個同樣的菜。他對周圍的世界,有種嬰兒般的矇昧。

他今天心情很愉快,因為他有一個使命,就是給陳朗買螃蟹。等完成這個使命之後,他又可以看到陳朗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