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亮光廠一名被解僱的員工了。
離開廠門時,一直不言語的李連平忽然皮笑肉不笑地問:“知道為什麼你會被解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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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一愣,試探地問:“難道是因為你?”
李連平挖苦道:“你還不算太笨!”
儘管我心裡隱隱知道解僱與他有關,但從他嘴裡得到證實,還是有一種被人出賣的感覺,我憤怒地問:“我又沒得罪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卑鄙!”
他恬不知恥地說:“你不聽我的話就是得罪我了!我一點都不卑鄙,卑鄙的是你!曲雲總是圍著你轉,也不知道你和她說什麼了呢?”
我簡直氣瘋了:“我什麼都沒和她說!曲雲是個好女孩,就算你是她男朋友,她也一定不會聽你的話的!”
他哈哈大笑,笑罷,惡狠狠地說:“還是管好你自己吧!”話音剛落,猛地一按電動門,我便孤零零地被隔在了亮光廠的外面。
我屈辱地看著那個電動門,看著我生活了八個月地方。此刻,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是那麼陌生,陌生得彷彿我從沒有進去過一樣。亮光廠給我留下的印象,除了沒完沒了的加班,便是注塑部和塗裝部那刺鼻的氣味。還有就是,我是被這家工廠解僱的!我一直認為被解僱是一件極恥辱的事,為了遠離這種恥辱,我幾乎是逃一般地提著行李離開了。
再也看不到亮光廠的廠房時,我才停了下來,陳剛和麗娟都在上班,我真的不知該往哪裡去。按理說,除去七扣八扣的,我也領到將近四千元的工資了。身上剛領的915元除去進廠時的100元押金,另外的815元是50天左右的工資。其餘的錢還了借陳剛的錢和偶爾的零用,我全都寄回家裡了。
家裡除了口糧田沒有別的收入,可口糧田要化肥、要農藥、要提留款,還有上面經常徵收的各種各樣費用。更離譜的是,去年我離開家不久,我家宅基地上長得碗口粗的樹便被鄉政府派人強行砍了。鄉政府硬性規定,所有人家一律改栽桃樹,雖然不合時令,村裡人也不得不高價購買了質量極差的桃樹苗。據說那些桃樹苗是鄉政府用極低的價錢從別處購買的,卻以高價賣給了農民。
不合時令且質量很差的桃樹苗成活率極低,現在鄉政府又在組織人剷除各家的桃樹苗了,準備統一栽種銀杏樹。銀杏樹苗當然也是鄉政府統一低價購買的,然後再高價賣給農民。在這一買一賣間,鄉政府不知創了多少利潤,而這利潤並不是屬於國家的,只是屬於某些以權謀私的人,最終苦的還是農民。
寄回錢的三千多元,媽媽還了幾百元的債,又買了化肥、農藥,交了提留款,還有人情來往的,現在也所剩無幾了。爸爸在世時,我是無憂無慮的,從來沒想到支撐一個家是這麼艱難!
要是陳剛介紹我進金秋廠的話,還要向人事交“介紹費”,進廠之前還要吃要喝,這915塊錢能夠花幾天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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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提著行李經過一家髮廊時,我看到敝開的髮廊裡坐了幾個如李連平老鄉一樣的風塵女子,個個坦胸露背,化著濃妝,胸口開得極低。她們邊打牌邊嗑著瓜子,一副清閒自在的樣子。
我忽然很羨慕她們,最起碼,她們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不用為最基本的生存擔憂啊。而我呢?真不敢想象,如果一時進不了廠該怎麼辦?迫在眉捷的問題是,今晚我住在哪裡啊?陳剛和麗娟會不會收留我啊?
無論如何,麗娟和陳剛是我唯一的寄託。當我拖著沉重的行李走到他們的出租屋時,令我又驚又喜的是,出租屋的門竟然是敝開的,麗娟正坐在房門內看一本雜誌。原來他們昨天剛做完一批貨,今天特別放假一天。
麗娟邊幫我放行李邊疑惑地問:“你為什麼辭工啊?我們廠現在不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