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他們談到未來,就是你一言、我一語接不停;總是,他們說起夢想,意見多到不行,他們好愛偎著彼此體溫,說話說不停,他們好愛這樣,一句一句,把夢想填滿天際。
化妝師來了,兩個小時後,帶著眾人的祝福,紀亞勾起他的手,緩步往前。
這紅毯,她要親自走完。
一步步,小心翼翼,這是她幻想過千萬次的夢境,往前一步,一聲祝福,她要收集所有人的恭賀和羨慕,嫁給這個偉岸男子。
終於,她對著證婚人說我願意,她的手指套上他的鑽石。
終於,她挽著他,在響炮中再度踩過紅毯。
終於,她用盡力氣,手拋開,把捧花拋到另一個幸運女人手中。
世泱抱起她,她向所有人揮手,絢爛的陽光、絢麗的婚禮,他親手解除她的人生遺憾。她知道,她會昂首對死神說:“世間一遭,我學會愛人,學會愛情是生命中最值得的部分。”
“紀亞加油,嬸嬸相信你會長命百歲。”嬸嬸衝出人群對她說話。
“我也相信。”紀亞點頭。
這一刻、這一分秒,她認真相信,她的婚姻不是散文、短詩,而是雋永的長篇章回小說。
“記住你爸爸說的,碰到困難,咬牙、眼一閉,和它拼了,你一定會贏。”伯母也走出人群對她說話。
“我記住了。”
“世泱,你是好男人,請你好好珍惜紀亞。”伯父說。
“我會的,我會看重她、珍愛她。”
世泱抱起紀亞往新房走。
紀亞笑得燦爛,原以為生命漸漸走入墮落,哪裡曉得峰迴路轉,柳暗花明,春天在她眼前展開,遇見他,她遇到生命的桃花源。
距離婚禮過了五個月,紀亞贏了一百五十次。
她天天和世泱陪殷殷上學,她笑著跟殷殷說再見,然後勾住世泱的手臂,頭靠上他的肩,說說笑笑走回程。
回程裡,司機開車在後面緩跟,有幾次,她居然比肉雞時期走得更遠。
但最近,她一天比一天疲累,疼痛在她身上加劇,藥物的幫忙有限。
這次,夜半醒來,她知道不對了,說不上怎麼知道的,但第六感告知她,分離在眼前。
搖醒世泱,她問他可不可以幫她洗臉。
他定定看住她的眼睛,然後像明瞭什麼似地,起身,抱起她進浴室。他幫她刷牙、洗臉,他的動作細心,生怕觸動她的痛覺神經。
“真好,你沒有鼻頭粉刺。”他試著招她開心。
她牽動唇角,笑笑。
“你的頭髮很漂亮,我想當希特勒,把它們剪下來編成毛毯。”
希特勒?她記得,初識那天,她在心底罵他獨裁希特勒,哪裡曉得,這個希特勒呵,在短短的十一個月間,變成溫柔細心的大男生。
掙扎著,她想起身。
“別動,想要什麼我拿給你。”
“剪刀。”輕輕地,她吐出兩個字。
“等等。”
他起身,在櫃子裡找來剪刀,交給她,她花了大力道,才把剪刀開啟。
這回,他沒動作,眼睜睜看她用髮圈綁起一束長髮,看她吃力地壓下刀柄,剪斷長髮,交給他。
喘氣,她抬頭望,充滿笑意的眼底填入驕傲,她辦到了,誰說她的力氣比螞蟻小?
世泱接過長髮,連同她的手握入掌心。
“請記得我,不要把我忘記……”淚湧上眼眶,她不想煙消灰滅,不想化為空氣,再找不到曾經存在的痕跡。
“誰能忘得了你?你忘記我們有那麼多片VCD,你的笑、你的言語,統統在裡面收集。”
把她的頭壓入腰際,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