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時間和空問,沉澱這些強烈的感覺。
仰頭飲盡杯裡的酒,婁南軒起身將屋裡屬於雷家安的物品全打包,搬上她的車子。
再度回到診所,雷家安已經睡下,發出穩定的呼吸聲。
他以毛巾擦拭她尚未乾透的髮尾,動作輕柔,唯恐驚醒她。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畫面——
同樣的病房、同樣的昏暗光線,不同的是,他和她,都已年華老去,龐眉皓髮。
他以現在的姿勢撫摸她已稀疏的髮絲,望著她緊閉的眼,期望她再睜開來,再看看他……
他驟然感到無法呼吸,倉皇地跳離椅子,快步走出診所。
沁涼的夜,讓他一顆揪痛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神經,怎麼想到那樣的畫面。”他與自己說話,企圖轉移注意力。
然而,心底的聲音卻蓋過他的自言自語。
“怎麼會……”他將整個臉埋進寬大的手掌中。“怎麼會一不小心就走進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面?”
他一直在診所外待到天色露出灰白,才沉重地走進病房。
因注射消炎藥劑的關係,雷家安一直昏昏沉沈、睡睡醒醒,完全清醒時已經接近中午。
她跟公司聯絡請幾天假,又撥通電話給陸茜文,簡略告訴她發生的事情。“醫生說沒什麼大礙,休息幾天就好了。”她要陸茜文別擔心。
雖然手肘只是擦傷,婁南軒還是堅持喂她吃飯,只是,異常沉默。
“覺得自己愈來愈像女王了,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人服侍入浴,而且公司也不好意再催我回去賣命,想想也挺不錯的。”為了填補寂靜的空氣,她樂觀地說笑。
“以後走路小心點,老是穿那麼高跟的鞋子又蹦蹦跳跳,就算為了工作,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畢竟是女孩子……”
那像叮囑的話語,讓她無法再假裝無事。她問:“軒……你要離開了嗎?”
婁南軒愣了一下,對於她如此細膩地察覺他的心事感到詫異。
“我是指敦煌,你不是說想去看敦煌的壁畫?”她的語氣一轉,故作輕鬆。事實上,她從他的反應隱約感覺到,他似乎不會再回來了。
他點頭。
“真好……我現在受傷,不能當跟屁蟲,不過……我的假期已經用光了,就算想跟你去,公司也一定不會放人。”她自顧自地說話,笑容一直停在臉上,只是笑得很僵。
他低下頭。
“什麼時候出發?”
“等你出院吧,臺北有沒有人可以照顧你?”
“如果我說沒有,你是不是就會留下來照顧我?”她看著他的眼,想讓聲音振作,反而顯出乞憐的意味。
在昨晚歷經生死一瞬間時,她才恍然察覺自己對他的感情,絕對沒辦法瀟灑地說放手就放手。她想留住他,卻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那是預定的行程……”他避重就輕,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什麼時候回來?”她感覺自己的聲音已經帶點哽咽了。這不是她會說的話,也不是她會用的語氣,但是,她是真的害怕他就這樣一去不回。
阿貝沙跟她說過,婁南軒尋找創作靈感時經常一離開就是大半年,除了他主動聯絡,沒有人找得到他。
有次,他到長年內戰的黎巴嫩,出發前對阿貝拉說:“如果我沒回來就是找到想長期定居的地方,打算退隱或是環遊世界去了,不要找我,等我想重出江湖時會主動跟你聯絡。”孑然一身,不牽掛任何人,也不要人牽掛他。
“什麼時候?”他遲遲沒有回答,她又問了一次。
“家安……”他喚她,簡單兩個字的背後卻有道不盡的意涵。她是個聰慧的女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