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這時,只見他那丈母孃,不知何時已提了擀麵杖衝出來,怒氣衝衝的模樣。
幾個王家的僕役一看不好,忙架著狼狽不堪的王養信,逃之夭夭。
“等……等……著……著……瞧……我……我會回來的。”
只留下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第三百一十九章:綿裡藏針(1更求月票)
回來也揍你。
陳凱之心裡想著。
雖是王養信在這裡吃了大虧,可是王家人是不敢去告的,這一點,陳凱之的心裡完全可以確認。
因為連告兩位翰林,一個學子,實在風險太大,並非是靠王家的家世就可以按下來的,何況那休書的白紙黑字還在呢,被揍的地方又在師兄的宅裡,家醜不可外揚,王養信科舉在即,不敢再來的。
像這種世家,緊要關頭是不敢亂來的,若是惹出事,那他前程堪憂,而王養信不就最看重這個嗎?
陳凱之吁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百感交集的劉先生,再看師兄。
只是……師兄竟是一臉要昏厥過去的樣子,想來是方才怒火攻心了,師姐見他臉色慘然,一張白淨的小臉露出了驚色,忙道:“鄧大人,鄧大人……”
她輕輕一喊,鄧健已經手腳發軟的樣子,於是一旁的劉師母茁壯的臂膀一把將他蜷住,這水桶腰敦實地成了鄧健堅實的依靠。
劉師母急忙道:“快,攙進房裡去休息,叫大夫,叫大夫。”
陳凱之來不及吐槽師兄的文弱了,忙不迭的去臨街叫了個大夫來,等大夫進了屋裡,卻見劉先生還在天井邊,喟然長嘆。
陳凱之便上前去:“先生如今已被賜為侍讀學士,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可賀。”
劉夢遠卻是苦苦一笑:“是啊,可喜可賀,這是多少人所渴望的!當初的時候,不,不是當初,是很早很早前的時候,老夫頗有一些文名,那時候不太瞧得起這嚮往著功名利祿之人,那王養信的父親和老夫當年,其實是大被同眠過的至交,困頓時,便是隻有一個蒸餅,也都會將蒸餅一分為二,那時候……我們是何等的灑脫,即便日子過得並不好,卻視功名如糞土,我們都曾立誓,要追尋聖人的足跡,桃李滿天下。”
說到這裡,劉夢遠的目光看向空間中更遙遠得地方,像是在想著那些已經遠久了的過往,眼角卻是清淚涓涓,神色黯然。
逝去的日子一去不復返,那樣美好的日子再也不會有了,想到如今,真是人心已改,面目全非了。
劉夢遠的嘴角微微蠕動了一下,接著又是一聲嘆息。
“此人,本是老夫相交了數十年的朋友,等各自有了妻室之後,便各奔前程了,可即便如此,書信依舊是往來不斷的,此後老夫忝為學宮官長,而他呢,亦是官越做越大,從前他在書信裡,說他在府裡、縣裡做了什麼利民之事,總是興致勃勃地修書與老夫討論。”
“因此,我們也順理成章的親上加親,成了親家,吾的女兒嫁給了他的兒子,我也很放心。當初的他,真是個硬骨頭啊,為了百姓,和上官爭吵,還差一點因此而獲罪;此後他成了御史,他為揚州的災民,據理力爭,又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
劉夢遠的連忙浮出幾分迷茫之色,一雙眼眸裡滿是不解,很是困惑地繼續道。
“可後來,他的官做得更大了,卻是越來越教老夫看不透,琢磨不透了,再之後,也知道為什麼我們明明都在京師,書信就越來越少,反而不如當年,相隔千里時那般親近了。”
他說著,一雙眼眸帶著幽幽之色凝望著陳凱之,面容隱隱抽動著,透著慍意,道:“你以為老夫真是怕事,不敢登王家的門嗎?”他頓了頓,面容微微收斂了幾分,格外堅定地說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