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太太說:“這隻鍋是我從北平帶來的,跟了我幾十年了。這涮鍋子也是我們北平的吃法,一到下雪天,我們就吃涮鍋子。菜就這三樣,但管夠,還有芝麻燒餅。我看菀兒不愛吃羊肉,就讓張媽給準備了你們南邊人愛吃的蛋餃。來來來,荷衣,你吃了還要去唱戲。先吃點,一會張媽就把餛飩先給你煮出來。冬至要吃餛飩,混元一氣,永珍伊始,但願明年是個好年。”
白荷衣道:“謝謝師孃。”拿起筷子就開涮。因家裡是唱戲的,都不喝酒,只管吃肉。之琬吃了兩筷子羊肉,偷偷吐一下舌頭,仍舊吃蛋餃白菜。琴太太笑說:“我就知道你吃不慣。這裡的羊肉沒有我們家的好,早先北平的羊都是從壩上來的,這裡是不會有了。誒,老爺子,要不等回了春,我們帶菀兒到北平去玩?我也好幾年沒回去過了。”
琴湘田“嗨”一聲,道:“你以為在家裡吃著涮鍋子,外頭下著雪,就是太平盛世、雪兆豐年了?”搖搖頭,有些意興闌珊。
琴太太也嘆口氣,之琬也不說話,白荷衣放下筷子,一時都沉默了。
稍時張媽煮了餛飩來,白荷衣吃了有個七分飽,便不敢再吃,放下筷子,去洗了臉,道:“師父師孃慢用,我先走了。”
之琬道:“你們坐著,我送師哥就可以了。”用手巾擦了手,陪著白荷衣走到門邊,拿過鷫鸘裘和紫貂帽,服侍他穿上了,道:“天冷路滑,師哥小心著點。”
白荷衣道:“知道了,門口冷,師妹快進去吧。”叫來車伕,坐上車走了。
第二十章 避禍
第二十章 避禍
到了晚上八點多,雪下得越發的緊了,淅淅索索,聲如催鼓。屋裡雖然燒著壁爐,拉緊了窗簾,仍覺得窗縫裡絲絲地鑽進冷氣。之琬掀開一條窗簾縫,看看外頭,說:“地上都下白了,今年這頭一場雪好厲害,師哥回來怕是路上要更不好走了。”到下人房裡去找到在爐邊烤火聽無線電裡唱紹興戲的趙老大,央求道:“大爹,師哥今晚上有戲,你看這雪又大天又冷,我怕路上不好走……”
趙老大忙起身披上棉袍子,戴上棉帽子,說:“我就去接白老闆,今天還在天蟾舞臺?”
之琬點頭,塞給他幾張票子,說:“天冷,坐車去,別節省這點。接到了還回這裡,我給留著飯菜。”伶人們通常是吃個半飽去唱戲,回到家十一點多,正是肚餓的時候,因此都有吃夜宵的習慣。
趙老大答應了,頂風冒雪出了門,之琬才放心。回到客廳,琴太太坐在壁爐邊聽無線電結絨線。這結絨線是琴太太的新嗜好,沒事就拿著絨線結,已經給琴湘田結了一條藏青的,之琬是一條大紅的,這條咖啡色的是給白荷衣的。琴湘田坐在沙發裡給之琬講戲,之琬穿了彩鞋、花帔,在地毯上練身段。
琴太太用竹針撓撓頭髮,說:“菀兒這身段,越來越有模有樣了,這樣子上臺都上得了。”
琴湘田含笑點點頭,繼續打著鑼鼓點兒。忽然外頭嘩啦啦一片響,有什麼東西撞在玻璃上,之琬道:“我去看看。”走到起響聲的落地窗邊上,站在窗簾裡頭朝外看,只見一個黑影在雪地裡一閃而過,一條大尾巴掃起一片雪花,轉眼竄進了暗處。之琬心頭一驚,暗道:還是給它找來了。這黑影正是一隻老狐。
之琬望著黑洞洞處出了一會子神,聽到琴太太問她,她回頭答道:“是野貓躲雪,踩著了破花盆。”仍舊拉好窗簾,看看鐘,道:“師哥快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上拍得甚急,之琬邊跑著去邊高聲應道:“來了。”開啟門,風夾雪花吹了進來,不由得縮了縮脖子,跟著驚呼道:“大爹,這是怎麼了?”卻是趙老大揹著白荷衣進來了,車伕老劉在後扶著。之琬忙讓進來,關上門。趙老大背了白荷衣放在沙發上,說:“虧得小姐今天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