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神色驟變,畢竟老於世故,精明地說了幾句恭維話:“郡主的畫奴才看了,也覺得宛若一股山風迎面撲來,很有大家風範,卻又不失女子的輕靈脫俗,雅緻細膩——”
“朕沒看出來,周煌你還懂畫。”皇上長笑一聲,儒雅面容上笑容漾開,頗為欣賞,指了指周煌。
周煌連連笑道:“皇上收集了不少名家之作,奴才跟久了看多了,也就學著班門弄斧,胡亂說上幾句。不過,皇上覺得郡主的這幅畫如何?”
“的確精妙。這天下的名作,珍貴不菲,再貴的書畫進了朕的庫房,也不過是一些死物。”皇帝談及這幅畫,更是不掩心頭大喜:“你看這山澗旁,溪流潺潺,幽蘭雲雀,不落俗套。”
周公公見皇上說的眉目動情,愈發投其所好,不疾不徐說下去:“皇上最喜歡的花便是蘭花,而鳥雀也是皇上偏愛的禽鳥,郡主如何知曉的?郡主並不知情,在這幅畫居然能有皇上兩樣愛物,更是難得。用皇上心愛之物來感謝皇恩,親手所畫更是情真意切,不辱皇上對她的關切。”
周煌自然看了通透,如今聖上對崇寧郡主有意,別提這一張畫卷,哪怕是隻字片語,也恨不得解讀個妾意脈脈出來。
他跟著皇帝許多年,皇上自打在雍安殿上看到崇寧郡主的一曲霓裳之後,驚為天人,崇寧郡主不幸沉湖之後,皇上也是靜默了許多日,甚至不曾召見任何一名妃嬪侍寢。可惜郡主禍不單行,秦王府內居然還進了刺客,皇上知曉之後,便責令秦王早日查出真相,也及時給郡主送去了珍貴藥材,慷慨大度。
如今熙貴妃捲入毒害太后風波,皇上也不願為她解圍,除了她罪無可恕之外,別的心思是花在了這位郡主身上。
“皇上若是對郡主有意——”周公公壓低嗓音,話鋒一轉,起了個頭。
皇上的笑意陡然轉冷,說起這件事,顯得意興闌珊。“看到如今,你以為他真可以拋棄她?朕若是操之過急,天下人都會覺得朕奪了弟妻,說朕刻薄。”
周公公臉上的笑意,略微尷尬遲疑:“奴才沒看出來,秦王有多寵愛郡主。”
皇上聞言,將畫紙交給周煌,眼神之內再無起伏。“沈櫻備受冷落,這成婚還沒過一年,他就不畏流言,把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世人看了,如今在秦王心目中更得寵的人,不是崇寧還能是誰?”
“若是上回陸子彰的事能成,秦王也不至如此囂張跋扈。”周公公低聲喟嘆,這秦王不是跟皇上叫板又能是為何?原本對崇寧郡主,從未動心,更未曾付出真心情意,如今獨獨寵愛郡主,一定是看出了聖上的意思,才會大費周章,先發制人。
皇上端起茶杯,再度抿了一口溫熱的參茶,胸口徜徉無窮無盡的牽念。“總會有辦法的。”
門口一個小太監,橫衝直撞,打破了此刻這份沉寂。
“皇上,大事不好了!”
周公公板著臉,低聲訓斥:“什麼事,一驚一乍的?”
小太監低頭跪在殿堂之下,戰戰慄慄地說道。“太后娘娘又吐血了,徐太醫黃太醫都趕過去了,說也束手無策,怕是——”
“還不快說!”周公公看他支支吾吾,面色愈發難看,一拽袖子,細啞聲音拖得很長。
小太監說出實話來:“幾位太醫說,娘娘前兩日是迴光返照,如今氣若游絲,頗為艱辛,怕是過不了這兩天了。”
皇帝聞言,面色大變,猝然走下臺階,周煌見狀,忙不迭跟在身後,揚長聲音道:“皇上起駕潤央宮!”
皇上趕去太后的身邊,太后卻示意要所有人都退下,彷彿知曉自己來日無多,唯獨緊抓不放皇上的手,似有言語交代。
“你們都退下吧。”
皇上發了話,眾人跪了一地之後,走出了宮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