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實講了一通大道理,並且加上了威脅:“你要再把王阿姨氣跑了,我可不管你的事了。”
甘博倒再沒嘴硬:“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回去休息吧。”
昏黃燈光下,甘璐只見父親脊背微微佝僂,頭髮花白,兩眼渾濁,面色也似乎有點蠟黃,心驀地軟下來,覺得自己剛才一直板著面孔的姿態未免過份了點。
她自從父母離婚後便一直與父親生活在一起,很早就反過來負擔起照顧父親的擔子,自從王阿姨接手後,她確實樂得輕鬆了許多。到成家後,不免生活重心轉移,回家的次數比從前少,似乎的確忽略了父親。今天接到電話後,她頓時覺得煩惱,生怕爸爸與王阿姨分手了沒人管,未免也有自己的自私之處。
這個自責的念頭一起,她好一會說不出話來。甘博擔心地看著她:“璐璐,你不舒服嗎?要不要打電話叫修文過來接你?”
甘璐勉強一笑:“他出差了。爸爸,您最近身體怎麼樣,胃有沒什麼問題?”
“我好得很,”甘博苦笑一下,“你別操我的心了,我這一輩子就這樣了,我只希望你過得好就滿足了。”
“爸——”甘璐最怕父親用這個口氣說話,“我也好得很,你不許再這麼說了,有什麼事馬上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拖幾天再告訴我。”
第六章
甘璐從父親家出來,已經是深夜了,她只覺得疲憊不堪,提著包慢慢走出小巷子,立在路邊等計程車。這條路是條丁字路,有些僻靜,眼前只見一輛輛汽車掠過,好一會也不見也空計程車路過。也許走一百來米,拐上大道是比較好的選擇,她卻一時提不起精神邁步子,只呆呆眼前的街道。
這是她出生長大的地方,在她的記憶裡,這裡曾是一條兩旁有著高大法國梧桐樹的林蔭道,從春天開始,先是一層淡淡的鵝黃染上樹梢,然後漸漸濃密的樹蔭可以將街道全部籠罩住;到了夏天,陽光投下斑駁光影,蟬聲在頭頂上此起彼落響成一片,腳踏車響著清脆的鈴聲,一輛接一輛駛過。
然而,為了解決飛絮問題,眼前的法國梧桐不知何時全被鋸去了樹冠,粗粗的樹幹配著新生的稀疏枝條,葉子縱使還沒開始全部變黃凋落,也透出點滑稽淒涼感。更重要的是,原本掩映在大樹這下的兩邊建築物全都無遮無掩地暴露了出來。
這一路段雖然在繁華的市區,後面舊時的民居集中拆遷改造了一大片,建成了新型的住宅小區,但臨街一排和後面一小片房子屬於一個破產企業,似乎涉及到複雜的產權歸屬,還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舊房子,不過三四層樓,外觀老舊,下面一律開成各式門面,失去濃密樹蔭的掩映,在慘白的路燈光下,越發顯得零亂沒有章法,與甘璐的記憶完全是兩回事了。
一輛黑色奧迪A6在她面前停住,司機座門開啟,一個高大的身影跨了出來,儘管逆著光,那人的面孔在黑暗中,可是那個挺直如松的姿勢讓她仍然一眼認出了,他是聶謙。
“你怎麼會在這?”和前幾天的偶遇一樣,他們再次同聲發問。停了一會,聶謙皺眉看著她,“這麼晚了,你一個人站路邊發什麼呆?”
“我等計程車呢。”
“上車,我送你。”
甘璐上車,將自己家的住址告訴他,再次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聶謙繫上安全帶發動車子:“你忘了我曾經也住在這一帶嗎?”
“難道在這個深夜開車過來懷舊?”甘璐好笑,因為在她印象裡,聶謙是最不愛懷舊的人,而且早就厭惡這個地方。
聶謙搖搖頭:“懷舊就是一個註定不停失望的過程,我的確沒那個雅興。不過很諷刺,我回來工作後,住公司提供的一套公寓,就在這附近,現在我差不多天天下班會路過這條街。你不該這麼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