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荊紫一介女流,擋不住文家那三位高手,有負先生所託。”
她這一站,其嫣然颯爽、風姿語笑,就不知可愧倒多少男兒漢。
只聽易杯酒淡淡道:“不會的。——陰沉竹掌力?——雷天下響的內勁?——只怕也還算不上天下無敵。荊女俠,當年公孫老人可曾傳過你一套《劍器行》?‘繹袖珠唇、紅顏皓齒、偶然彳亍、舞破中原’。在下不才,倒要替三娘重新編排一下了。”
這話旁人還不覺得,但在荊三娘聽來卻如雷貫耳。她這些年雖閒居鎮江,但冬寒夏暑,雪夜霜晨,功夫始終不曾放下。但練來練去,始終難有進宜。她知道自己是遇到了‘武障’,卡在了那一層,苦無高人指點,始終突不破。於此困頓之中,便記起當年傳她匕首的公孫老人曾對她說的話:“你姿質極好,根骨絕佳,又為人穎慧,勇毅果決,本是一塊極好材料。可惜時間所限,我只能跟你呆三個月。否則,本門《劍器行》中有一套極至劍法稱做‘舞破中原’,極適合女弟子練習。若能有成,不說叱吒天下、無人能敵,只怕也足以臻達一流高手境地,鮮有能擋其鋒銳者。可惜二百年來,還無人練成過。你本來有望,可你要練這套功夫,起碼也要在十年之後了。但那時,你我只怕已無緣再見了。”
當時三娘好奇,就硬央老人把那篇口訣傳了給她。可惜這些年練下來,身法步眼,無一不對,只是連不成篇,舞不起來。這時聽易斂說及於此,不由雙眼一亮,一時之間容色絢麗無比,笑道:“易先生,那就請你指點指點。”
她本一直呼易斂為易公子,但聽他適才話語間分明已露出助自己藝成之意,如能行得,也是半師之誼,不由加了尊稱。
易斂一笑道:“指點不敢當,這套《劍器行》本傳自漢代黃石老人,為人所知卻是為唐代公孫大娘。三娘只怕也曾苦練不輟,但只怕有一節不知——這《劍器行》原是脫胎自舞、悟道自舞、歸意於舞的。既是舞,沒有樂曲怎成?在下別無所能,只是還可以為三娘之匕首撫上一曲助興。”
說著,他撫撫廊柱,盤膝於地,橫琴於上,以指輕輕一叩弦,口內清清冷冷道:“聽清了,《劍器行》歌訣——昔有佳人、公孫大娘;一舞劍器、名動四方;觀者如山、氣意沮喪;天地為之,無語低昂;來如雷霆、堂堂震怒;罷如江海、永凝清光……”
他所念的歌訣正是公孫老人《劍器行》的總訣,開頭幾句取意於唐時詩聖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成句,下面所念的就是歌訣了,如何進、如何退、如何趨避、如何防身、如何一擊如電、如何飛遁如兔、又如何藏、如何止……旁人聽得模模糊糊,荊三娘這些年苦研於此,日日夜夜、時時懸心。這時聽他念來,每個音符都似打在自己心裡。她平日索解這劍訣,只是一字一句的摳其意思,不能說沒有所成。但這番苦功用下來,一篇歌訣雖解得句句不差,但總連貫不起來。這時聽易斂一氣念來,開始還不覺,後來只覺其抑揚頓挫、淺吟深嘆,若和符節,若中關旨,她面上就喜色一露。易斂見了,頷首一笑。他這時已念至第二遍,卻又不與第一遍完全相同,卻幽微曲折,似又發第一遍之所未發。三娘雙眉輕蹙,暗想:這口訣原來還可如此貫連,只是又與第一遍不同,那究竟,何去何從?心裡一急,也知此時正當戰陣,不參悟透徹如何能行?臉上冷汗涔涔,但心裡還是如一團亂麻。
沈放不解武藝。其實何只他,座中盡多高手,卻也一時猜不出就這麼念上幾遍三娘就會瞬息藝成了?只見易杯酒緩緩輕吟,三娘蛾眉低蹙,都沉浸在一篇《劍器行》裡。這時易杯酒已念至第三遍,口音似乎平淡了好多,質木無文,毫無升降,但語速加快。三娘心中正擾擾不安,騰騰如沸,只覺滿地絲絲縷縷、看似可解,卻偏偏找不到那線頭。這時只覺他一字比一字快,快上加快地一字一字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