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上了山頂的弩兵擊退,隘口前留下幾百屍首。王瓚緊握著刀,身體裡是從未有過的亢奮,看到羯人打扮的便上前揮去。他到現在仍清晰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割斷別人的喉嚨時,那個羯兵臉上驚恐的神色……
王瓚挽好袖子,不再看上面仍隱隱可見的血跡,望向山坡下。軍士們已經排著長長的佇列,豎起了盾陣,擺好弩機。而對面,羯人亦已集結,不斷有冷箭打在頭頂的石頭和盾牌上。
一切盡在預料之中。
他唇邊揚起一抹淺笑,這般簡單的戰法,考慮到的當然不止王瓚一人,可在帳中他是最早說出的一個,便是佔了先機……
“仲珩。”少頃,張騰忽然叫了他的字。
“嗯?”王瓚轉頭。
只見他吃著糗糧,臉上的玩笑之色已經收起,雙眉微蹙:“我覺得大將軍在賭。”
王瓚一怔,心緒沉了沉。
停留的這兩日來,左右翼均發現了羯人,前方就像一個口袋,在等著他們往裡面鑽去。大將軍卻是不慍不火,除了今晨的進攻,再無動作。
王瓚望向山下秋草茫茫的草原,深吸口氣:“確是在賭。”
“等左將軍?”張騰問。
王瓚苦笑:“天知道。”
張騰沉吟不語。突然,他嘆口氣:“可惜沒了姚扁鵲。”
王瓚愕然。
張騰看著手中發乾的糗糧,一臉惋惜:“若姚扁鵲在,軍司馬我便有蘑菇糰子吃了。”
王瓚想起那日溪邊的事,白他一眼。
妖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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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脈山巒橫亙在大地的盡頭,頂上白白的,似覆著冰雪。
日頭曬在頂上,腳下黃沙仍灼熱,駐步歇息的軍士們望見此景,皆嘖嘖稱奇。營地的一角,十數匹駱駝已經備好,挑選出的二十軍士也已經裝作平民打扮。
顧昀將眾人檢視一遍,又細細檢查駝隊中的物品,最後,走向邊上的溫栩。
“備好了?”他問。
溫栩收拾過一番,儼然換了個人。他的頭髮束在冠內,露出年輕周正的相貌,寬袍闊袖,以皮氅加身,竟有一派殷實士人之氣。
他頷首,看著顧昀:“願將軍勿忘先前所言。”
“必踐諾。”顧昀淡淡一笑,又看向不遠處。
一頭駱駝前,茹茹人正教馥之如何讓駱駝聽話。馥之一身錦衣新裝,頭髮梳作了婦人樣式。
往西域的商旅必攜滿了中原貨物,可是溫栩的商隊已經回程,除了些樣式不為西域人所喜的絲帛和衣裝,其餘的,全是些運回中原販賣的西域特產。
顧昀正為此事思考,晌午歇息的時候,馥之卻來找他,說願意隨商隊入氐盧。
再次被她說中意圖,顧昀倒並未露出太多的驚訝。坦白了說,他也正有此意。西域多有中原人雜居之所,現下情形,若扮作嫁娶隊伍倒是一條可行之路。
兩人並無多話,顧昀找來溫栩商議,很快便定下了。
“扁鵲為何不等事畢再入氐盧?”那時,顧昀曾問。
馥之微笑,答道:“只怕今夜之後,氐盧再無活口。”
一陣歡呼聲忽然傳來。
顧昀望去,只見駱駝在馥之的操縱下,駱駝支起前腿,緩緩地站了起來,茹茹人拍手大笑。
馥之雙手扳著駝峰,臉上亦露出開心的笑容,雙眸清亮。
顧昀忽然覺得那日頭扎眼,轉過臉去。
日頭漸漸沒在了氐盧山高聳的雪頂之後,天邊嵌著半紅半紫的霞光,瑰麗無匹。
馥之騎在駱駝上,大山青黛的顏色漸漸填滿視野,與多年前所見別無二致。她回頭望去,身後的路上除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