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軍士佇列儼然,當前,一人昂首而立,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大舟靠岸,舟子們架起木板。謝臻率先走下來,江風將他的衣袂吹起,兩袖微鼓,雖一路風塵,俊逸的面容見卻不見半點疲色。
目光相對,片刻,謝臻唇邊露出清淺的微笑,緩緩一揖:“君侯別來無恙。”
王瓚看著他,神色無波,淡笑還禮:“使君一路辛勞。”
這時,大舟上的其餘眾人也紛紛下來。
見到蔡纓,王瓚微訝,看向謝臻。
“此乃丞相蔡暢獨女,隨某潛出。”謝臻看看蔡纓,向王瓚解釋道。
王瓚眉梢微不可見地揚了揚,頷首:“原來如此。”說罷,向蔡纓一揖:“見過女君。”
蔡纓知曉王瓚不是等閒之人,還禮後,再顧不得矜持,看著他,急切地一步上前:“敢問君侯,如今可有家父訊息?”
王瓚詫異,心思轉了轉,既已明白。
“女君節哀,某幾日前得信,蔡丞相已遭叛軍毒手。”他聲音和緩地答道,面色肅然。
蔡纓聞言,只覺多日來僅存的一絲念想瞬間湮滅,悲痛襲來,蒼白的臉頰上頃刻淌滿淚水。
謝臻看著她,心中輕嘆,卻轉向王瓚,道:“信中言及之事,不知君侯可有預備?”
王瓚頷首道:“已備下。”
謝臻不語,片刻,又看向蔡纓,低聲道:“逝者已矣,女君當自勉,方不負蔡丞相一番苦心。”
蔡纓仍抽泣著,少頃,微微地點了點頭。
王瓚看著他們,過了會,道:“車駕已備好,請使君一行隨某返城歇息,他事容後再議。”
謝臻頷首,一揖道:“有勞君侯。”
王瓚略一點頭,轉身朝坐騎走去。
王瑾一早出去巡視水營,回來時,日頭已經略略西移了。
他上了岸,往大江上望去,只見樓船如壁壘般林立,與陸地上的密密的拒馬和營寨相連,一副巍然氣勢。再眺向極目處,天氣尚算晴朗,可隱約望見對岸朝廷大營上的闕樓,想必也是固若金湯。
心中暗歎,父親濮陽王招兵買馬,苦掘良將,辛勞十數年方才攢下這副身家;朝廷亦早已處心積慮,如今戰事甫起便派來了大司馬顧銑。
朝廷雖在蜀郡設下了重兵,可王欽籌備多年,在舉兵時即乘深夜突襲,一下將蜀郡通往巴郡的幾處江險牢牢握在手中。
記得顧銑至零陵的訊息傳來時,王欽正在飲湯,聞言差點哽著了喉嚨。
可再往後,他卻又恢復神清氣定之態,穩坐督戰。
朝廷大軍來勢洶洶,甫一來到就牢牢佔據了江北,紮營對峙,將王欽吞下蜀郡的謀劃一下打亂。
王欽卻不慌不忙。
他親自坐鎮,憑藉江險幾番退敵。軍中上下見狀,皆鼓舞不已,以為可乘勢與江北一戰。不料,過了好幾日,王欽仍按兵不動,只令嚴守營寨,側翼各路亦無訊息傳來,連眾將官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更教人納悶的是,對岸的顧銑似乎也毫不著急,有模有樣地小打幾次之後,也愈發平靜。兩日來,江上除了斥候窺探的舟影,再無動作,雙方竟似約好了一般。
“殿下。”這時,李復與幾名偏將走過來,向他一禮。
王瑾頷首,看看他們,問李復:“父王何在?”
“王公正在大帳中。”李復恭敬回答,與眾將看著王瑾,面上神色卻有些猶疑,似欲言又止。
王瑾知道他們心中所想,未等李復開口,他道:“我去見父王。”說著,拍拍李復肩頭,徑自往大帳那邊走去。
大帳中,微微的醺暖拂動。
一名男子身著素錦長袍,將手中的一方竹扇輕輕催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