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這要耽誤多少事兒呀!”刺蝟答:“沒有辦法,就是這麼個季節。我們不能錯過這個季節,嗯,嗯嗯。”
除了在受到無端的打擾所表現出的煩惱之外,刺蝟們十分和善樂觀,不是唱歌就是念出一段長長的韻文。有一天它們興致特別高,甚至在柳棵下坐成一排,一齊拍動著小巴掌念道:“俺刺蝟,心歡喜;半輩子,遇見你;手拉手,找野蜜;挨近了,小心皮……”
“為什麼‘小心皮’呢?”
“俺有一身尖刺兒呀。”
一天傍晚小廖麥正坐在白沙上與紅蛹說話,突然被身邊一團烤人的熱氣驚了一下,一轉臉,見是一個女人在樹棵後邊探過頭來——他立刻認出是鎮上的珊子姑娘。她如今多麼胖啊,嘴角一窩笑了。她一直盯住他手中的紅蛹,坐下來,緊挨了他。
這個傍晚小廖麥永遠不會忘記,因為後來他一閉眼就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像春天的遠雷。他害怕她的眼睛、嘴巴,特別是那小孩頭顱一般大的雙|乳。他挪動身子,想趕緊離開,她說:“這不成。”她伸手要紅蛹看一看,小廖麥趕緊藏了。她粗粗喘氣,後來說:“喂,這樣罷,你若把紅蛹給了我,我就讓你摸摸它——這兒。”她手指雙|乳。
那個時刻,那個時刻的霞光快把人燒燬了。小廖麥盯著她的雙|乳,使勁搖了一下頭。可是她猝不及防地將他的一隻手逮住,硬按上自己胸口搓弄著,說:“摸過了摸過了——紅蛹拿來!”她說著,多麼蠻橫地壓住他的腿、肚子,撕扯中不小心把他的褲子弄破了,只一心要把紅蛹搶到手。小廖麥一邊掙扎抵抗,一邊小心地護住自己的寶貝,心裡默唸說:“老天爺啊,海灘上的神靈啊,快幫幫我吧,我被女響馬欺負了!”這一念叨真是靈驗,他只覺得牙齒髮脹,脹得怎麼也受不住,於是低頭狠力下口,一下咬在了她的胸脯上。多麼肥膩的傢伙,女響馬,她嘶叫嚎哭,痛得一伸腿躺了。
小廖麥撒腿跑開了。
他於是知道:大海灘曠遠莫測,大動物仍未絕跡。使他更加深信不疑的是後來:有一天紅蛹不知怎麼了,總是固執地指向一個方向,於是他只得往那兒走去。走啊走啊,直走了一個鐘點,濃霧噗噗落下。他漸漸聽到了海浪的咆哮,並從中分辨出一聲聲動物的絕望嘶鳴。他驚呆了,接著急急向前,直覺得飛來的霧絮把臉頰都擦疼了。
一道懸起白浪、轟轟震響的海岸從濃霧中出現了。海鷗和其他不知名的鳥兒四處翻飛尖叫,但所有的叫聲都被浪濤和那個動物的嘶嚎淹沒了——他這時才發現群鷗為什麼尖叫,它們原來都在圍著一箇中心飛動,它們是被一個巨大的事實嚇住了、嚇得不停地鳴叫相告。
小廖麥終於敢於走近。他看清了,離浪湧翻動處不遠躺了一個巨大的黑黝黝的活物,它有人一樣的闊臉,有四下分開的鰭或手,特別是有碩大的肚子,有紫紅色的鼓脹的雙|乳,|乳頭開始滲流白色的汁液;它巨大身軀的下方原來跪了一個人,他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是一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珊子!這會兒的珊子目不他顧,頭髮被風浪吹散打亂,四處飄揚,一擋住臉她就口不擇言惡罵一聲。原來她的雙手正忙個不停,巨大海獸的下體在張大和蠕動,紅彤彤黃蓬蓬的毛髮一齊翕動,鮮血滲出,沾了珊子兩手兩臂。他漸漸聽清了珊子的咕噥聲:“可憐可憐海豬媽媽吧,海神和天上的神哪,幫幫這母子倆吧,可憐可憐它們……”
那天的霧氣中全是血腥氣,是嚇人的海豬嘶嚎。只有一刻這嚎聲中止,小廖麥看見全身都是浪沫和沙子海草的珊子深深地伏下去,就像跪拜一樣——她在用牙齒咬斷臍帶,一個手舞足蹈卻又是啊啊大嚎的小生命降生了!媽呀,瞧她舉起它看了一瞬,大概在辨認雄雌吧,小廖麥卻在這時看清了剛生出的怪物:雙目緊閉,面龐泛紅,渾身是薑黃|色,四肢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