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2頁

窗外的月色和燈光穿過星型鏤空窗簾, 落下滿地的星辰。江開就在那半截不太明朗的弧光裡,揚起他清瘦的下巴。

盛盞清的視線不著痕跡地掠過他的眉眼, 在他喉結處逗留兩秒後收回。

她沒有質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不急不緩地從他身前路過, 隨手摁下落地燈開光,靠在半開的陽臺門上, 拿後背對向他。

十二月的風吹得她頭皮發麻, 也順勢吹走了她腦中混沌不清的意識。

她將頭髮往後一梳, 點起一支煙,菸頭火星忽閃, 與遠處孤燈殘影相得益彰,分不清誰更寂寥。

似乎過了一段冗長的沉默,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

盛盞清聽見身後有動靜傳來,是江開起身走向她,握住她未夾煙的手,倏地往自己懷裡一帶。

「阿盞。」

他又變了稱呼。

「答應不去煩你的事, 我一直記得, 但是……」

他的下巴還抵在她肩膀, 兩手摁住她蝴蝶骨,力道重到想將她嵌進自己身體裡。

「今天晚上能不能就破例一次,就一次。」

他的嗓音低磁沙啞,像握不住的流沙,窸窸窣窣地從指間消逝,抖落在心尖,有種酥麻難掩的癢意。

盛盞清就這樣抬著半條胳膊沒動,菸灰撲簌簌地往下掉,微弱的火星將她腦中清醒的神經燒灼殆盡。

傅則林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跟隨江開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再度傳至她的耳畔。

「今天是小開的生日。」不知道是不是聽筒的原因,傅則林的嗓音比往日更沉更啞。

「生日對於他而言,就是一種諷刺。」

說到這,他的語氣裡也有藏不住的諷刺,「他父親從小給他灌輸的思想就是這樣,他不該出生,不該活在這世上。」

這是許嘉陽告訴他的。

起初,傅則林並不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直到半年前在江開同許嘉陽合住的公寓裡見到江鐸。

江鐸是突然闖進來的,沒頭沒腦地撂下一句「畜生」後,掌風揮斥而下,狠命扣上江開的臉。

當著兩個外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將自己親生兒子的尊嚴打碎。

傅則林下意識去看江開,他眼裡沒有光,處處可見被遙不可及的父愛重傷後的空洞麻木。

「阿盞,他是真的沒有地方去。」傅則林嘆了口氣,「如果你見到了,就幫我照顧一下他,比起我,他應該更想待在你身邊……只要熬過這一晚,一晚就行。」

盛盞清沉默著沒搭話,不由回憶起一週前的晚上,少年站在過道的斜風細雨裡,像冬天針葉樹上的白霜,冷到人心尖發顫。

「我沒有家。」

「如果連你都不肯要我了,那我就真的沒人要了。」

現在,她才明白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十二歲的夏天,年少成名的阿姐找到她,問她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那時盛盞清沒有同意,可她的拒絕也並非牢不可破,阿姐身上散發出來的光不斷誘使自己朝她走去。

十六歲,她終於抓住了那道光,代價是放棄她的新家。

盛明堯滿腔的父愛被她的一意孤行重擊,零落成碎片,風一吹,飄向遠方,同她的離去一般,再無蹤影。

這之後的七年,盛明堯再也沒有聯絡過她,似乎想將她從自己的世界裡徹底抹除乾淨。

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她怪不了任何人。只是偶爾會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想起盛父盛母時,會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這就是沒有家的滋味。

像無痕釘,往心牆上一砸,釘子沒了,卻還是痛得要命。

盛盞清一直覺得,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