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盞,醒醒。」
朦朧間,她看見十三歲的阿姐。
阿姐背起她,「阿盞別怕,姐姐帶你出去。」
逼仄的空間堆滿雜物,唯一的通道被她們的父母擋去。
他們闔著眼緊緊貼在一起,唇線是彎的。
「阿姐,爸爸媽媽不和我們一起嗎?」難得她還能發出聲音。
阿姐踉蹌著跨了過去,滾燙的淚水灼傷她的手背,「阿盞,別怕。」
她有什麼好怕的?
「阿姐,是你在怕。」
門後,是黑沉的夜。
鈴聲蓋過琴音,盛盞清顫抖身軀,抽出自己殘存的意識,艱難抽出口袋裡的手機看去,
光亮晃花她的眼,她甚至來不及看清來電顯示,手指虛軟地垂下,人被再度拋入夢境。
這次她看著阿姐變成了一個氣球。
她一路追,被刺荊割破肌膚,被嶙峋的亂石砸傷額頭。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片上,削去半邊皮肉,磨碎了骨爪,可她必須得往前走,她得抓住她的阿姐。
空曠寂寥的天台上,氣球還在飄。
紅色繫繩絲帶拂過她的臉,她猛地跳起——總算抓住了她的氣球。
可那裡面的氣太足了,她跟著飄了起來。
「阿姐,我怕。」
阿姐在圓鼓鼓的氣球上畫出一道圓弧,它在笑:「阿盞,別怕。阿姐帶你離開,我們去一個真正自由的地方,沒有人能傷害我們。」
她垂眼,不過離開地面兩米的高度,心卻像歷經了幾萬米的奔波,讓她升起莫名的恐慌。
視線離開水泥地面,從高懸著的天空停留片刻,再度投向平緩的大地。
那裡有風,有樹,有湍湍的細流,也有低矮整齊的平房。
什麼都有,唯獨沒有愛她們的人。
「阿姐,你要帶我去的地方,那裡會有愛我們的人嗎?」
氣球上的弧線被拉直,是張無悲無喜的臉:「我說過的,不管在哪都不會有人願意愛我們。」
「對我們這種人來說,被愛的資格是奢侈品,愛人的權利就是不可回收的廢品。」
橡膠裡的氣在一點點流逝,它已經不再是飽滿的圓,像輪胎,很扁。
「阿盞,你有我就夠了,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不會背叛你。」
氣球逐漸乾癟不成形,緩慢又艱難將她拖至天台邊緣,底下樹木變成了吃人不吐骨頭的黑。
她猛地閉上眼,等待皮開肉綻的那瞬間。
預料中的失重感並沒有襲來,她垂在空中,手腕被緊緊攥住,熱流傳至她的四肢百骸。
得救了。
救她的人,喚她:「盞清姐。」
然後是「盛盞清」。
第39章 (二合一) []
接到傅則林電話, 蘇燃匆忙趕到醫院。病房裡只有江開陪同,傅則林並不在。
沒有鮮花,也沒有清淡的水果香, 沒有一樣能沖淡刺鼻的消毒水味。
大約從六年前,蘇燃便憎惡上了這個味道,那是陸清和開始頻繁自殘的時候。每次離開,蘇燃都能帶回去一身難聞的氣味。
沒多久,她身上再也聞不到這股味道, 身邊再也不見看似岩石般堅硬, 實際上卻比沙土還要柔軟脆弱的女人。
床上的人,有著和陸清和相似的面容, 不免讓蘇燃產生一霎的恍惚。她盯著看了很久,總算找到不同點。
這人比清和年輕, 臉上雖不見一絲血色,可還是比清和鮮活燦爛。
心頭懸著的那口氣終於落下, 視線拐了個彎, 江開還穿著決賽的西服, 兩腿叉得很開,手肘支在膝蓋上, 勻停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