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齊無措地看向江鐸,後者擰了擰眉,剛要沉聲斥責,被江開搶先:「爺爺讓我到你這吃頓飯,可沒說姓沈的也能上桌。」
話音剛落,沈言齊不等江鐸給出反應,率先走到另一側,傭人遞上碗筷。
江鐸吃了次憋,非得在江開身上找回點痛快,話題直接拐到最近的熱搜上。
氣氛越來越沉悶,像困著一道呼之欲出的驚雷,凝滯的空氣終於被江鐸一句「什麼樣的女人,也想從江家撈」割裂,轟隆的雷聲一個勁地響起。
其餘兩人面色皆是一沉。
江開挑著碗裡的米,忽而抬頭,似笑非笑地說:「什麼樣的女人?有才有色,就是沒錢沒勢?」
被這般綿裡藏針地擠兌後,江鐸臉沉到發黑,偏生沒法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他了解江開,下一句無非是:「那你覺得我媽怎麼樣?」
關於李雲枝的任何事,他都沒法聊下去,中途撂碗離開。
江開這趟回來,準備把李雲枝留在江家的東西全部搬到自己的住所,快走到二樓,聽見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等等啊,哥。」
沈言齊不疾不徐地上了幾個臺階,停在江開身側,兩個人個高腿長不相上下,仰視直接變為平視,「哥哥,合作嗎?」
他語調慵懶隨意,全然不見和江鐸同在飯桌時的小心翼翼,反而因這聲「哥哥」徒增怠慢和諷刺。
死寂的氛圍在落地鐘的搖擺聲裡,顯得拖沓冗長。
這段不合時宜的沉默,給了江開足夠的時間去捋順沈言齊拋來橄欖枝,尋求所謂合作的目的。
要麼為了財,要麼為了情。
可惜江鐸這人無情無愛,自私到了極點,沈言齊想從他身上撈點真情實感的父愛,無異於痴人說夢。
對於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而言,在物慾橫流的時代,只有錢才能掩蓋身份帶來的自卑感。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算得清、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小帳,江開不僅不會攔,甚至巴不得沈言齊能去掏空江鐸的底,明爭也好,暗鬥也罷,最好落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好讓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地坐享與江鐸徹底劃清界限的漁翁之利。
暗自消化完這簡明扼要的五個字後,江開散漫地倚靠在扶手上,燈光切過他瘦削的側臉,唇角跟著光線微微揚起,顯出比對方還要漫不經心的驕矜。
「你想幹什麼和我沒有關係,至於你想對付的那個人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他目光輕飄飄地從上而下掠過,友情提示了句,「還有,我不是江鐸那睜眼瞎,虛情假意那一套就別拿出來噁心人了。」
他收回沉冷的目光,往上走了幾步,沈言齊的聲音再度從背後亮起,涼颼颼的,像一群螞蟻扛著碎冰茬在他脊背上緩慢爬行,「真的就和你沒有半點關係了嗎?」
江開不愛聽「哥」這個字,沈言齊偏要說出口噁心他,「哥,你可不能否認,我們是一樣的,都是江鐸養的狗。」
高興的時候賞口飯,不高興的時候就關在沒有人知曉的籠子裡任打任罵。
沈言齊神色寡淡如水,「狗可真是可憐,不管主人對他有多惡劣,它那顆衷心只會讓它繼續搖搖尾巴,死皮賴臉地求個恩寵。」
都把自己當成狗了,拿什麼去贏?
江開諷刺地彎了彎唇角,曲起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扶手,約莫響了十下,才聽見他的聲音,比寒霜還要冷冽,「你要是自己想當狗,就繼續去他跟前晃尾巴,別用嘗過屎的嘴在人前噴糞。」
沈言齊面色微僵,隨即被他掩飾過去,「那就打個賭吧,我賭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當江鐸走狗的命運,」他一頓,刻薄地笑了下,「因為你比我更需要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