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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頁

白月華說不出口了。

她看了那麼多的死亡,知道死亡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要說害怕死亡, 也只是一般地害怕。

可那麼多種死亡裡,她覺得雌性的死亡是最絕望的。

所有人都為新生而慶祝,大家都把沁姐姐的死亡當成理所應當。

尤其是沁姐姐伴侶的娘,更覺得沁姐姐空有一個大屁股,卻沒能給她兒子多生幾個後代。重新找伴侶,她兒子又得佔領地盤,還得按照族中規定出去生活,這兩孩子不就得留給她自己照顧了。她覺得自家兒子找了沁姐姐真是倒黴得不行,卻完全忘了沁姐姐嫁過來後,為這個家流過多少汗水。

白月華經過時聽過不少難聽的話。白月華是個好孩子,她只是聽聽,沒有告訴其他人。

其實她也知道,就算她把那些話說給其他人,那些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甚至會同樣地認為沁姐姐死得不是時候。

或許,雌性的最佳死亡時間是孩子能自給自足的時候吧?

或者是在伺候雄獸人離開這個世界之後,以防雄獸人還需要其他人照顧。等雄獸人死的時候,再順便死去,一同下葬。不要拖累任何人,還要其他人去照顧這名年邁的雌獸人,就會認為這雌獸人不應該了。

相比起來,談論起狩獵隊的傷者,大家都會是一臉的可惜,說某某某曾經是個很好的獵手,獵到過哪些大獵物。

每個人都記得雄獸人的光輝時刻,說得頭頭是道。可雌獸人,只會含含糊糊地提一句,長得漂亮,能幹活,做飯好吃。似乎每個人雌獸人都只有這三個句話,沒有任何差別。

同樣的死亡,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白月華想不明白,所以她想要去狩獵隊。但今日跟郭梓安學習捕獵,她覺得她做不到郭梓安這般勇敢。

郭梓安撫摸著白月華,在腦海里梳理白月華說的每一句話,回憶白月華害怕的每一個點。

片刻後,郭梓安說:「月華,你必須明白。就算去了狩獵,你也沒有逃離這種日復一日的枯燥生活。只是從母親的枯燥生活,變成了父親的枯燥生活而已。」

「你父親進入森林,會遇到各種危險。他可能遇到任何事情,但為了能給族群帶回足夠的肉,再困難也得狩獵,朝獵物的弱點撕咬。」

白月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白月華不是個傻瓜。她以前看動物的屍體還會幻想自己也能狩獵,覺得自己長大之後也能做到。

但今日看了郭梓安在樹上如履平地般行走,看哥哥數次差點被背刺黑野豬甩下去,她深深明白,狩獵也不容易。尤其是看到哥哥白震天腹部的傷口之後,她不敢想像自己的腹部也被那樣劃一道,會有多疼。

白月華很怕疼,尤其是怕父親打她,那蒲扇大,布滿老繭的手打在身上,是火辣辣的疼,彷彿靈魂都要被那一巴掌拍出身體,疼得她不敢不聽話。

但她哥哥卻不是,受了傷,笑得開心燦爛,上跳下竄,全然不覺得這傷口有什麼問題。

「你得接受,不管你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日子都是枯燥,乏味。痛苦和恐懼是無法避免的。它就跟影子一樣,會永遠跟隨著你。」郭梓安一邊撫摸白月華的頭髮,一邊說,「但你是幸福的,你有疼愛你的家人,你可以選擇讓你自己覺得有意義的活法。」

曾經的郭梓安為了逃避工作的痛苦,看到其他職位上的員工開心快樂,他便以為自己換到那樣的崗位能同樣開心。卻發現事情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所有生活都是相似的,有枯燥,有困難,也有快樂。不同的是,你想吃哪一份苦。」郭梓安語氣平靜而溫柔。

「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狩獵隊,但我真的不想像我娘那樣活著。」白月華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