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海峰的雙眼中神光已經盡散,這回他已經不過是一個在地上等死的,奄奄一息的困獸,即使活下來,人也已經徹底廢了,看得李滄行也有些不忍心,這個倭寇巨漢雖然罪惡滔天,但也算得上是義烈節孝,有了鉅額財產後也沒有一人獨享,而是繼續召集汪直徐海的餘部報仇,顯然不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而不過是在和一個永遠不可能戰勝的敵人作著徒勞的戰鬥。
說白了,這毛海峰還是想為汪直和徐海報仇,只不過他的報復方式大錯特錯,不去尋找那些真兇,而是拿著無辜的沿海軍民百姓出氣,為了他復仇的執念,而讓萬千生靈陷於戰亂與痛苦之中,這是李滄行真正不能原諒的地方。
毛海峰的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天,天狼,敗在你手上,我,我毛海峰無,無話可說,只恨,只恨我沒本事,沒本事為老船主,老船主,還有,還有海哥他們報仇,我,我縱橫海上幾十年,有此,有此一報,也是當然,只是,只是我有兩件事,兩件事想求你,如果,如果你真的念在,念在以前對老船主,還有,還有歉意的話,請你,請你答應我。”
李滄行心中一陣淒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嘆了口氣,收回了腳:“我帶你回去,給你治傷,有什麼事情,傷好了再說。”
毛海峰突然眼中神光乍現:“不,老子,老子死也不當俘虜,明朝的狗,狗屁法令老子知道,我們,我們這些首領,是要,是要凌遲處死的,天,天狼,你是想讓老子,老子吃那千刀萬剮嗎?”
李滄行想到汪直就是這樣給處死,心中不忍,搖了搖頭:“你是想一個痛快嗎?好,我答應你,你還有別的什麼心願,就說吧!”
毛海峰的眼中再次變得黯淡無光,吃力地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還有,還有一條,就是,就是我的部下,他們,他們有不少不是倭人,而是,而是沿海的漁民百姓,一時走投,走投無路,很多人,很多人是給我們擄掠而來,強逼,強逼下海的,天狼,我把腦袋給你,你,你對上面也有交代了,能,能不能放過我的兄弟。”
李滄行點了點頭:“我答應你,投降者免死,除了罪大惡極的頭目,其他人,我會盡量遣散,留他們一命。”
毛海峰的眼中現出一絲感激,輕輕地說道:“謝謝,我可無憾。無憾了,天狼。我要,我要去見義父和海哥了。給我,給我個痛快。”
李滄行看著這個可敬的巨漢,心中生出幾份敬意,雖是必殺的敵人,但此人生可謂豪傑,死亦不失氣節,值得尊敬,他蹲下了身子,低下頭。附嘴於毛海峰的耳邊,輕輕地說道:“害你義父和汪直的是嚴嵩父子,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他們報仇的,你放心去吧。”
毛海峰的嘴角邊居然浮出一絲微笑,李滄行站起身,眼中紅光一現,刀光一閃,毛海峰的斗大腦袋與巨大的身軀一下子搬了家。骨碌碌地滾到了一邊。
李滄行默默地提起了毛海峰的首級,他的嘴邊還掛著臨死前的微笑,他的心情一陣失落,不知為何。此戰明明大勝,可是李滄行卻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一如當年親眼目睹巫山派的毀滅。或者是看到徐海夫婦死在自己的面前,這些人本非窮兇極惡之徒。一時為暴政所逼而上山下海,為盜為寇。雖然說死有餘辜,但總歸讓人心生同情,不是滋味。
公孫豪走了過來,拍拍李滄行的肩膀:“我去把這些人埋了,不管怎麼說,讓人曝屍荒野也不太好。”
李滄行漠然地說道:“有勞公孫前輩了。”
公孫豪向著一邊的一個小樹林走去,彎下身子開始用倭寇們的長刀在地下掘起土來,李滄行搖了搖頭,站上了一個小土丘,已經入夜,天色漆黑一片,他看著遠處幾里外那亮起了火把,星星點點的戰場,喊殺聲早已經停息了下來,現在看來已經進入了收尾的階段,而李滄行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