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在地上扭動著爬過來,狠狠攥住他的甲裙下襬,邊說邊抽動:“帥,帥爺,把我帶回,回中衛!”
賀虎臣連忙蹲下:“回,回中衛。”
抱鼓手艱難地扯著臉笑了,緩緩撒開手。
還沒等賀虎臣再說什麼,軍陣西北角突然又傳來蒙古兵低沉的泛音,伴著高亢的嗩吶聲,夜幕裡一片排槍聲響起,打斷了人們對這個沒救的傷兵的安慰。
隨即短暫的戰鬥開始,人們將火炮向黑暗裡開火的地方開火,一片散子和銃子回敬過去,賀虎臣也趕忙回到中軍,生怕這是敵人大舉進攻的先兆。
可這又是一次佯攻,短短片刻之後,外面重歸寧靜。
等賀虎臣再走去找那個傷兵時,發現士兵都在原地站著,就連見到他也沒有行禮的動作,只是紛紛語氣低沉的叫出帥爺二字。
等他排開眾人走進中間,那名士兵已經斷氣了。
儘管抱鼓手像迴光返照般讓他帶回寧夏中衛,但他忍不了疼,最終自己拼盡全力用解腕刀抹了脖子。
賀虎臣的情緒低落,什麼都沒說,回到中軍揮手讓身旁護兵熄了火把,整個人隱藏在陰影裡,儘管還站著,脊樑卻垮了。
帶他回中衛。
他是這個凌晨,陣亡的第三十八名士兵,而他們只有一張鮮血淋漓的馬皮。
賀虎臣就算翻遍全軍,都找不出第二張用來裹住屍首的席子,他怎麼把這個抱鼓手帶回中衛!
他並沒有非常悲傷,只是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絕望。
抱鼓手回不到中衛,他們都回不去了。
只是戰局不會給他絲毫機會展露自己的情緒,身處戰爭中的人不配擁有情緒,僅僅過了一刻鐘,另一次炮擊再度襲來。
這次有兩顆炮彈準確地落進壕溝裡,砸死一人,還傷了五名士兵。
更多的死亡,還有更多的陰霾籠罩在陣中每個人的心頭,直到天光泛白。
趕在太陽昇起之前,駐守後陣的參將突然跑來,滿面又驚又喜,返身指著東邊說看見了火把光亮。
賀虎臣急忙過去,東邊遠處確如部下所言,在清晨深藍色的微光下,大片陰影中朦朧的火光正朝這邊緩慢蔓延而來。
他的臉上一瞬間露出狂喜之色,緊跟著又盡數收斂,急忙派人過去,眼看東邊的蒙古兵三五成群的遊蕩,急忙讓兩名騎兵牽上六匹戰馬突過去,看看是不是尤世祿率軍過來了。
不過兩名騎兵才剛跑出去,就讓賀虎臣的心沉到谷底……蒙古騎兵,對那兩名騎兵視而不見,沒有任何攔住他們的想法。
那片朦朧的陰影停在遠處,直到過了很久,兩個人六匹馬,只回來一個垂頭喪氣計程車兵,拜倒在賀虎臣面前,滿面絕望道:“大帥,沒援軍了,那是敵軍,敵將說他是元帥府參將楊耀,尤帥……尤帥跑了,跑回蘭州了。”
臨近清晨,淡藍色的天空下,河谷的能見度很差,一臉倦容的楊耀騎在馬上,帶隊緩緩按轡而行,從昨日傍晚到今天清晨,這個夜晚對他來說比對賀虎臣還要漫長。
太晦氣了。
楊耀向東進攻,幾乎沒有任何戰果、沒能取得任何一顆上將的人頭。
他知道延綏鎮有個賀人龍,在土堡城上,劉承宗還專門拿望遠鏡讓他遠遠看過賀人龍長什麼樣。
但他從沒想過,賀人龍居然那麼能跑。
官軍大營的火不是他放的,他剛靠近官軍大營,那火就燒起來了,留守營中的官軍一陣風般得就往東跑了。
楊耀進山臺撲了個空,留下千總楊承祖救活,率軍向撤退的官軍追擊過去,攆了四十里路,僅追上兩個土把總,根本追不上逃跑的敵人主力。
最近的時候,他甚至能看見一個人牽了六匹馬,拽著尤世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