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因極度悲痛而扭曲了起來,握住布老虎的手不斷顫抖,十指關節凸起泛起慘白,他眼中突然射出凌厲的光芒,盯著顧勛道:「你老實告訴我,斌兒這件事到底是誰在背後搗鬼!你到底是不能救,還是不想救!」
顧勛雙目泛紅,撩袍跪在了地上,帶了哭音道:「只怪文昭突逢大病,未能在那晚審訊時趕到慎撫司,求今上扭轉聖意。我本想趕在行刑之前,偷偷將李公子放出,又為他安排了船隻去和大人相會。誰知李公子竟錯信了那段氏餘孽,以至於慘死在路上。我已差人殺了那罪魁禍首為李公子陪葬,她的屍身任由大人處置。文昭自知大錯鑄成,無力挽回,大人若實在難過,便狠狠責罰文昭吧。」
李元甫死死盯住他,過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罷了,你起來吧,這次是斌兒被那人設計,觸犯了天威,你就算趕去了也是於事無補。至於那個賤人,你給我將她的屍身千刀萬剮、曝屍荒野,才能解我心頭之恨!」他又叫顧勛上前,將那隻布老虎顫顫巍巍交到顧勛手上,吩咐道:「我現在不便出面,斌兒的後事你幫我好好料理,要記得把這隻布老虎放在他手上,替我,替我好好陪著他。」說到此處,他又感到心間一陣錐痛,再也說不下去。
顧勛見他如此,忙又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才小心行禮退出,他神色哀傷地一路穿過庭院,踏上門前等候馬車。直到馬車疾馳出了巷口,顧勛面上才漸漸冷了下來,他望著手中的布老虎,在心中冷笑道:「你想救你的兒子,段笙又何嘗不想救他的兒子,還有葉夫人一家三口,宋大人……他們又何嘗不想活下去,你可曾給過他們機會。」想到此處,他眉眼間寒意漸深,手上猛地用力,竟將那布老虎捏得粉碎。他抬眼望向窗外,隨手將手中碎片扔出,那碎片隨風飄到車輪之下,頃刻就被碾入汙泥之內。
日漸西沉、天光漸暗,當顧勛行至自家門前的巷內,遠遠便望見漫天紅霞之下,坐一個嫩黃色的身影。她的臉上泛著絲絲紅潤,抱腿坐在臺階之上,正百無聊賴地把玩門前的花草。
顧勛心中猛地一跳,卻又生出些驚喜,他忙跳下馬車,快步行到薛玥面前,語氣中帶了些責怪道:「坐在這裡幹嘛,為何不進去等?」隨後又叫來看門的家丁,一臉慍色道:「為何不請薛姑娘進去。」
薛玥見那家丁面露惶恐之色,忙跳起笑道:「不要怪他,是我想坐在這裡等。我看今天天色不錯,坐在這裡看看風景也好。」
顧勛無奈搖了搖頭,正準備領她進門去,薛玥卻扯了扯他的衣袖,十分關切地問道:「你去得這趟,都還順利吧?」
顧勛這才知道原來她是擔心自己,才特地在這裡等訊息,心中湧起融融暖意,柔柔笑道:「放心吧,都過去了。」
薛玥終於鬆了口氣,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她身後泛起的霞光,將她的臉頰染上一層金色,盈盈雙眸中好似泛著瀲灩水色,朱唇微微翹起,讓她的小臉顯得無比生動。顧勛看了她許久才收回目光,嘴角也漾起層層笑意。
薛玥歪著頭想了想,又偷笑道:「今日我心情很好,想要找人喝酒,不知道顧大人可願意陪我?」
顧勛想了想,柔柔笑道:「好,不過要偷偷得喝。」
京城郊外的紅頂山上,種著一大片繁茂的桃林,現在正是盛春時節,山上繁花似錦、百鳥鳴囀,京城內們達官顯貴們便極愛上山去郊遊。只是白天山上雖是遊人如織,一旦入了夜,便極少再有人煙,只剩鳥聲蟲鳴在寂靜的山間迴蕩。
蜿蜒的山道上,有兩道身影並肩而行,他們走的極慢,似乎是想好好享受這空寂山色。彼時,夜色正濃、月光傾瀉,將他們的影子長長的拖在地上,又緊緊交疊在一起。
☆、第66章 迷離夜
人閒花落,夜靜山空,一隻翠鳥自山脊上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