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飄零扶起道:“朕橫行半世,妻離女散,此生已廢,但求不負天下生靈也。待一三計劃過後,民豐糧足之日,便是朕大舉變法,改革天下之時,蒼生多病,前途多難,或有變故,尚未可知。朕殫精竭慮,深感一人之力,不足以覆乾坤。汝來自民間,深知百姓艱難,他年必朕良助。汝雖螟蛉之子,然當年洛陽進諫,朕已知汝堪託後事,故進位襄陽,登基河洛,汝皆朕後繼者,未嘗有私。汝雖懷憂,固不知父心也,今朕再以片語為汝解之,倘猶不足,壞了天下之事,朕這雙眼未嘗不亮,那時縱慾寬赦,恐天下難赦汝也,好自為之!”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愈歷。
歸塵一驚,偷眼望葉飄零時,但見父皇微微含笑,慌忙跪下泣道:“兒臣若有罪過,情願領受責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決無怨言。”葉飄零道:“自古為君者,團結士子,平衡諸臣,使群策群力,共守先人之基。自陷黨朋,各結私派,君所不取,朕意盡於此,汝自思哉!”歸塵但覺頭頂轟的一聲,頓時遍體生汗,口中如簧之舌,終是難出一辭,勉強辯道:“兒臣不敢如此,但謹記父皇尊囑,誓不敢忘!”
葉飄零道:“此番出征,朕使安寧、周循相助,軍中之事,儘可諮之,此二人皆當世奇才,唯多俠氣,汝若有英雄之量,其人自服,可好生禮敬結納,勿念平日之疏。”歸塵拜謝而退。葉飄零微覺睏倦,當下獨倚相思閣中稍歇,四顧左右無人,不覺輕輕一嘆,自在閣中睡去。
只說歸塵返回東宮,告與安靜出征之事。此時安靜已經有孕,因此安清亦在照料,回家來報安寧道:“父親多年不履沙場,常憂年華飛去,衝鋒陷陣之期不復,屢盼從徵,今皇伯欲使父親助太子西討烏孫,明日聖旨必到,父親可顯昔日雄風,豈非喜哉?”安寧道:“太子?久取長安不成,六攻高陵不下,枉負龐士元所教也!吾與同去,恁地丟吾臉面。不去!”
清兒勸道:“安寧莫要小覷陛下,清兒自忖陛下心中,早有定算。”安寧道:“吾觀太子於伐蜀之時,兵退瓦口,此分明小人之計,旁人不知,吾豈不曉?心口不一,狡詐心狹,生平未有半句實言,吾今最惡此人,真不知陛下何故以此人相托後事!”清兒道:“果如所言,則逐流兒危矣。安寧更宜相從,以防不測,休傷了陛下與慕容姐姐之心。”
安寧道:“既如此,吾自領一軍可也,又何必喚太子去助?”清兒道:“陛下必懷深意,非你我所能知也。”安寧遂不復言。翌日上朝,葉飄零當庭頒旨,安寧分授兵符,調派軍馬,歸塵居中,周循左路,安寧右路,安清、張苞、臧霸、孫瑜、吳蘭、張翼、雷銅、孫禮、牛金、黃義十員大將,領十萬精兵,誓師祭旗,徑奔西涼地界而來。
不一日,行程萬里,望見黃沙之中,玉門關巍然挺立。逐流親引八員健將來迎,兩邊弟兄相見,歸塵遙望窮山惡土,十分心驚,忖道:“此處荒蕪,卻又勝了漠北三分矣!”逐流道:“弟得聖旨,按兵不動,只教人巡視地形,至此往烏孫四千裡,皆是無人之所,沙土茫茫,方向難辨。兄長身負舉國之重,不宜親入,弟願為先登探路。”歸塵道:“彼此皆為一體,吾既年長,安有吾弟先登赴險之理?”
安寧道:“汝等無需相爭,黃沙之中,或有兇險,無從知曉。來日可兵分六路,每路相距百里而進,分度大漠,倘途中有變,亦可互相救應。”歸塵道:“岳父所言,最是高見。”商議已定,歸塵乃親引屬軍,會於玉門關外,令諸兵丁將裨,皆執石塊,各自投擲還鄉石,諸事既畢,與各軍道:“古有傳言,凡投擊此還鄉石者,必得上天佑護,安然還鄉。今吾等上應天心,下順民意,挾陛下天威而討番邦不臣,自有百神庇佑,此去無憂,雖以關外之險,何足道哉!願盡棄怯弱之心,即刻出關,不得有誤。”諸軍大呼道:“中華必勝,吾皇萬歲!”絡繹出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