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前的頭天晚上,聽說是您親自提審了她足足兩個時辰,大人,您為何都不想想,為什麼就是寧願服毒自盡,她都不告知您事情的真相呢?”
柔止怔了怔,半晌,嘴角輕輕勾起:“哦?聽李尚功的意思,想必那張內人為什麼要服毒自盡,嬤嬤定是清楚非常了?”
李尚功掏出繡帕勻了勻嘴唇,臉上閃現出嘲諷而深沉的笑:“大人,張內人為什麼服毒小的並不清楚,小的就只想請教您一件事兒,”她湊近柔止兩步,在她耳畔低低道:“剛剛您說,在這次清查六局的時候,無論是誰,只要一旦觸犯宮規和刑律,該修剪的都得修剪,該受罰的都得受罰!那麼小的就想問問,若是您曾經的教習姑姑陳尚服恰好也是其中一個,您……會做到絕不姑息嗎?”
柔止一下愣住,她思索著李尚功話中的意思,人還沒反應過來,李尚功已經端然而然退後兩步:“大人,小的今日話就說到這裡了,如有衝撞的大人地方還請您能海涵體諒,小的……這就告退。”說著,朝柔止懶洋洋福了福身,然後下巴一抬,掛著一臉的輕蔑與嘲笑,趾高氣揚地退了下去。
宮燈昏黃,朦朧的光線溢滿整個大殿花廳,柔止目送著李尚功蒼老而倨傲的背影轉過一處紅木雕花影壁,她微微失了失神,然後像是想起什麼,猛地喚了聲:“蕙香!”
蕙香急急走了過來,目光在她略顯蒼白的臉頰盤旋一圈:“咦,大人,您是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
“我沒事,我沒事。”柔止連連朝蕙香擺了擺手,說:“蕙香,你現在就將尚服局的賬目拿過來,本尚宮想親自看看。”
“尚服局的賬目?大人,請問是尚服局的全部賬目嗎?”
“不用,你只將永乾二十一年到如今這段時期的賬目拿過來就可以。”
“永乾二十一年到如今?”蕙香疑惑地看了柔止一眼,雖不明白柔止到底在想什麼,還是福了福身:“是,小的這就去。”
永乾二十三年,正是柔止從一名典飾內人做到司飾女官的那一年,也是她的姑姑從司飾女官做到尚服局局正的那一年。而在整個內廷,誰都知道,她的姑姑陳內人出了名的忠厚持誠、清廉自持,如果說她也會貪取俸祿以外的東西,那麼…
柔止連忙甩了甩頭,很快就終止了這樣的假設。因為在她的心目中,陳內人不僅是她的姑姑,她的恩師,甚至還是她的母親!是啊,一日為師,終生為母,試問在整個世界上,有誰會去懷疑自己的母親有什麼差錯呢?所以,她要蕙香取來賬目,就是要親自看一看,以萬無一失的肯定,好好去堵這些人的嘴!
然而,事情的結果是出人的意料與難以想象!
初夏的夜晚微微有些悶熱,當蕙香將一大疊賬目拿過來後,柔止首先看到的是,從永乾二十一年到二十三年秋,這段期間的賬目詳詳細細,沒有絲毫差錯,然而,從永乾二十三年秋之後,柔止翻動賬冊的手驚然一顫,就像滴了一滴滾燙的蠟油,手中的茶杯‘咚’地一下,打翻在桌面上。
“蕙香,蕙香……”她顫動著嘴角,眼睛直盯盯地看著攤開在面前的賬冊,聲音輕飄而乾啞,就像空中飄浮的遊絲。蕙香聽到她的叫喚打著呵欠走了過來,抬頭一看,只見大滴大滴茶水正順著桌沿往下掉,柔止膝間的鵝黃色繡花長裙被弄得濡溼一片也不自知。蕙香“呀”的一聲,瞌睡也沒了,急忙掏出袖中的絲巾去為她擦拭。柔止兀自發著愣,半晌,才恍然一動,一把捉住蕙香的手:“蕙香,你趕緊去傳一趟,讓、讓她們現在就來見本尚宮!”
蕙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人,傳誰啊?”
“這次盤查尚服局賬目的幾名內人,你說本尚宮有事要問,讓她們立刻過來!”
蕙香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夜色:“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