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里看大門的“二百六”聽到派出所話語呱呱,尋思有熱鬧可瞧,便湊到門口,正趕上程小燕氣沖沖地出來,他還未來得及招呼,小姑娘已一閃而過,辦公室只有程軍一個人,他想當然認為叔侄鬥嘴,好心好意地勸解,弄得程軍一腦門面糊;程小燕依舊走的是廁所旁邊的拱門,袁野走的是大門邊拱門,兩人一進一出,沒照上面。
袁野返回派出所,腦裡還浮動著刁人大和洪嫂*的情景,一時轉不過彎,見程軍和“二百六” 在說笑,沒吱聲,坐在辦公桌邊的木椅上,愣愣的。
程軍關切地問:“所長酒喝多了?”
“六、七兩酒還撂不倒我。”袁野心不在焉地答著,兀自琢磨:看洪嫂樣子像個持家過日子的人,怎麼會看上長著驢臉的刁人大;柳主任分析鄉政府頭頭是道,怎麼就分析不出枕邊人出軌,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燈下黑,他暗暗為柳主任抱屈。
“二百六”瞅袁野雙頰通紅,獻著殷勤,“我給所長拎兩瓶開水。”
袁野摳出褲口袋的阿詩瑪香菸,每人散了一根,“二百六”畢恭畢敬地接過煙,神秘地說:“你們不來,這二樓好鬧鬼;你們來了,鬼也不鬧了。”
袁野笑了,說:“哪有什麼鬼?”
“二百六”見袁野懷疑他的講話,像煽了他一巴掌,眼睜得溜圓說:“明明聽到樓上有腳步聲,上去一看,辦公室黑洞洞的,門都關著,走廊也沒有人。”
“不是幻覺吧?人緊張容易產生幻覺。”袁野當然不相信這世上有鬼,如有鬼也是人弄鬼。
“二百六”急了,頸巴筋暴得多粗,說:“所長,你甭不信,我也是扛過槍、跨過江的,我聽到不是一次,還看到一次,去年夏天一天晚上打暴,雷咯扎扎響,我怕二樓走廊窗子沒關,雨潲進來,我打把傘到辦公樓,在樓下我聽到樓上有女人在哼,我先沒敢上樓,後來樓上那個聲音沒有了,我壯著膽子悄悄地上了樓,在樓梯轉彎處正巧打了一個閃,我看見一個女子一身白站在二樓樓梯口,頭髮散著將臉遮著,我汗毛豎起來,也只有我,其他人嚇攤了,我就喊:哪一個?那女子不答話,一閃身沒有了,我硬著頭皮上去,把走廊燈都開啟,人影也沒看見,你說奇怪不奇怪。”
袁野問:“你說的有鼻子有眼,哪我怎麼一次沒遇上?”
“那是你道分大,身上有殺氣,鬼不敢來。”“二百六”找到了依據。
袁野和程軍瞅著“二百六”有板有眼的樣子,哈哈大笑。
“說你們不信,你們沒碰到。”“二百六”說服不了二人,嘟嘟噥噥地走出去了。
“他怎麼叫二百六?”袁野對這個看門老頭產生了興趣,低聲問。
“你看他六十多歲,身體還這麼好,他年輕時有一身蠻勁,在生產隊幹活和人打賭―挑稻把子,生產隊人逗他,把稻把扎得實實的,他不換扁擔一口氣從田裡挑到場地,一過秤,你猜他挑多重?”程軍笑著說。
“不是二百六十斤吧?”
“就是二百六十斤,他的綽號就出來了。”程軍如數家珍地說,“他還是個老兵,上過抗美援朝戰場,和我一樣當過代理排長。”
“哪他怎麼在鄉政府看門?”袁野沒想到這其貌不揚的老頭真是個人物。
“他在朝鮮犯了作風問題,和朝鮮婦女瞎搞,差點被他連長槍斃了,是押送回來的。”程軍看“二百六”拎著水瓶進來,不遮不攔地說。
“二百六”也不護短,只是抱怨:“又不是我找她們的,她們找我,我還客氣什麼。”
袁野笑了,“二百六”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顯然他對當時的舉動還挺得意,“那時候打仗,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我連女人都沒碰過,打死不虧啊,別看我現在一個人,也許朝鮮還有我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