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貼心地先為她剪了幾塊遮臉的巾子,雖然那料子輕軟又透氣,但她還是不敢用上這麼明亮的顏色。
她低下頭,下床穿鞋,披上了外衣,也不矇頭、蒙臉,就推開房門,跛著腳步,悄悄地來到院子井邊。
半個月亮掛在夜空中央,四下無人,鞦韆隨風輕輕晃盪,應該是很晚了,她就趕緊趁空衝個涼快吧。
打起了一桶水,她正要脫下外衣,忽然心念一動,就蹲了下來,抱住水桶邊框,往裡頭瞧去。
月光不甚明亮,打起的水也依然餘波盪漾,但隨著月光拉長了鞦韆的影子,水面也平靜了下來,緩緩地倒映出一個蒙朧模糊的臉孔。
她只是痴痴地看著、看著……
一顆顆淚珠無聲地滑下臉頰,墜落水面,晃開了水中倒影,又讓那張臉孔更加朦朧模糊了。
嗚……
“什麼聲音?”丁初一豎起耳朵。
“嚇!鬼在哭?”翠環嚇得閉上了眼睛直往他的懷中鑽去。
丁初一趕緊摟住翠環,心裡也有些害怕,這間宅邸是前朝大官的房子,聽說皇上他們當年打進應天府時,這裡還有人自殺,難不成是冤鬼出來尋仇了?
嗚嗚,好恐怖,但他是男人,就該保護翠環,不能害怕……
“哇嗚!”肩膀拍來一隻鬼手,嚇得他就要驚叫。
“初一!”來人及時低聲喝住他,“別說話!”
“三兒哥?”
“大哥?”翠環紅著臉,趕緊從丁初一懷裡爬起來。
兩人皆是面紅耳赤,雖然他們早就出雙入對,但半夜幽會被三兒哥抓到,還是很難為情;而且這麼隱密的地方都讓三兒哥闖進來了,往後他們還能在哪兒親嘴呀?
臉紅了老半天,卻見田三兒動也不動,兩隻大眼睛就往前頭看去。
越過花間樹叢,他們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婆婆?”兩人皆驚訝地、小小聲地叫了出來。
今晚怎麼了?大家精神都這麼好,全部不睡跑到院子納涼了?
田三兒還是不說話,只是凝視著跪坐在地上、整個人都伏上水桶的她。
慢慢地,月色更黯了,他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拳頭握緊了起來。
他千忍萬忍,就是怕嚇著了她,反而讓她更加退縮逃避;可是他一天天忍著,那股有如蟲蟻咬齧般的苦楚也一天天地加深疼痛,不是為自己痛,而是為了她這幾年來所流的血淚而痛。
此時此刻,聽到她壓抑的哭聲、看到她微微顫抖的身子,他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正要大步跨出,她卻站了起來,開始寬衣解帶。
“不能看!”
同時出聲的是田三兒和翠環,物件是丁初一。
丁初一見到婆婆的動作,早就趕緊轉過臉,他很尊敬婆婆,絕對不敢看,可三兒哥還直盯著婆婆瞧,難道不怕眼睛長瘡嗎?
翠環也覺得自己不能看,本想拉初一走開,卻在瞥到婆婆那纖細瑩白的身子時,整個人都呆掉了。
烏雲移開,月光又亮了些,婆婆扯下頭巾——不,那是她原以為是黑頭巾的黑髮——黑髮?!
剎那間,一頭黑瀑般的秀髮垂瀉而下,掩住了那玲瓏線條的背部。
這哪是婆婆?這是一個年輕姑娘的身體啊!
翠環吃驚地瞪住一雙結滿傷疤的手,拿起葫蘆瓢兒舀水,自得其樂地衝洗長長的黑髮,又撥了開來,讓那白玉凝脂般的身子再度完整地顯露出來——這還是婆婆啊!
她更吃驚地望向田三兒,不明白大哥怎敢盯住婆婆不放,而且一點也不吃驚,那雙很會瞄準獵物的眸子更是幽深無比。
而在那深不見底的黑眸裡,竟緩緩地浮出柔和的水光,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