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出門一類的話,我才不怕,真被趕出來倒好了。
出門時正碰上胤禩和人談笑風生地過來,我還沒來得及給他福身行禮,他就立刻撇了眾人掉頭走了,好像我是個吃人的怪物,弄得我好不難堪。
十五我就得跟著宮裡第二批隨行人員趕去塞外,臨走前又抓緊時間去京裡各個鋪子轉了一圈。
京潤閣的掌櫃請我過去,說是老頭兒捎了東西給我,我一看險些失笑,又是滋陰補氣的藥,足有小山那麼高,都是治療不孕症的。
他見天兒大張旗鼓地給我送,這一年多來佳期又牢頭似的成天逼著我吃,再這麼下去,九福晉不能生孩子估計全京城都知道了。我連男人都沒有,吃好了又能怎樣?
臨行前我進宮和太后辭行,回來經過養心殿,院子裡就是玻璃造辦處。恍然記起那句 “身如琉璃,內外明澈”的偈子,不由自主便抬腳進去,一個人也沒有,一天一地的寧謐。心裡滋生了淺淡的失望,悶頭一直往裡進了書房。
幾個小太監如泥塑木雕侍立在側,眼珠間或一輪偷看我臉色。那裡的書仍整齊如昔。無意識地一格格看過去,指尖劃過書脊發出沉悶的沙沙聲,他曾經站在那道光影裡說:反正早晚要走。
本來已經走了,不知為什麼我又回到這裡。
透過窗紗看見胤禛面無表情走進院子,金黃的薄紗朝服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澤,我閉上眼,在心底嘲笑自己:想他想出幻覺了?
再睜開眼時,他已經站在我面前。四下無人,想是他打發了出去。
“我來督辦秋荻……”短促的半句戛然而止,似是覺得沒必要向我解釋。我們沉默地注視彼此,良久的沉默。
“你好不好?”我們同時開口,問的是同一句話。
好,怎麼會好?渴望有尖利的牙,咬得身心日夜疼痛。我擁抱他,唇貼上他的。相思是蝕骨的痛楚,舌尖的甜膩,心頭的利刃。我們一生能有幾次這樣的相會,為什麼要猶豫彷徨。
他猛然將我推坐在身後書案上,書牘筆硯落地的聲音不絕於耳,手握成拳撐上我身體兩側,我困在其中不得自由。他臉龐慢慢的壓低、逼近,像猛獸窺視它的獵物。可我是有毒的,我是他不可以碰的。
他眼底的掙扎我看的清清楚楚。他的人生每一步都經過周密的算計,不可以有意外,不容許橫生枝節,而我就是那個意外。
“不能在這裡……”他勉力起身理智尚存。
“別管那個……”我摟上他頸子。他眼底升起狂亂神色,扣住我的後腦,兇狠地親上來。
錦繡袍服遮不住七零八落的心跳,紊亂的鼻息噴在頸間,飽含熱力的肢體竭力交纏佔有著,呻吟震顫中承接兇猛的侵入,肌膚乾渴了太久,一經撫觸親暱就再不能忍受分離。我們是彼此的蠱,輾轉相逢便只得一再飛蛾撲火。
我們曾試圖斬斷過這份感情,我們努力壓制過對彼此的思念,我們故意以長久的分離來製造遺忘的事實,然而每一次都是徒勞,刻意的疏遠引出的只是更為狂熱的爆發。
刺眼的明黃鋪天蓋地的壓下來,紗幔、帳幃、匾額。眼前藻井上騰雲駕霧的金龍舒開利爪,像要直撲而下。天誅地滅隨它去,這一刻我們是相愛的,由於痛苦反而格外愉悅。
閉上眼不去看那片煊赫的冰冷,只憑本能痴迷地探索彼此的身心,呼吸和心跳間緊繃、顫抖、痙攣,漸漸舒展肆意,從身到心都被強硬佔據,有一剎那彷彿靈魂也被擊穿。他的氣息觸感徹底浸透了我,我在他懷抱裡肆情綻放,只為他綻放。
來日大難,口燥唇乾。今日相樂,皆當喜歡。我的劫難、幸福和希望在深吻我,那樣明媚而歡喜的神態。
手臂懶懶纏繞上他汗溼的頸項,他吻我鬢角,在耳邊低語:“我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