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低聲抽泣,最後索性嚎啕大哭。
夏末,你只要我的心是嗎?我終於找到了。可是,你去了哪裡?
鳳去鸞歸(禩)番外
他們都以為初九死於急病;我私下裡問過太醫,她其實是服毒。她不惜慢慢殺死自己,只為做我一個人的夏末。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失去所想要的,由於是初次而格外慘烈。我一直以為總有一天會如願以償,得到我該得到的,以最完美的方式,老天爺卻用這種方法打碎我的夢,直接而狠毒。
我與她曾共跪佛前,祈求今生的相守,然而終於無法成真。原來無論多麼誠心,一旦跪倒在別人面前,自然就淪落成了笑話。從今後我不會再作無謂的哀求,要得到就努力去拿,在所不惜。
我最大的錯是不應當放著她自己走掉,就是硬綁也該把她綁回去。她也許一直期盼我能讓她全心依靠,我卻沒能給她足夠的勇氣,最後還扔下她一個人,讓她獨自作抉擇。
從相識相遇到相知相訣,她是不是早已料到這個結局?我對她微笑時似乎看見了她眼底有淚光,卻藏起來,不肯讓我知道。
又是一年春深,我卻再也看不到她,聽不到她。一生最初的期盼執著化作煙雲。
墳前細草茸茸,寂靜無聲。她始終是孤單,無人陪伴,最後一刻也在等待我。我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連我都忘記她的樣子,她的微笑,她說話的聲音,她會在哪裡哭泣。
閉了眼深吸一口氣,將快要難以遏制的酸熱生生逼回心底,任繾綣暖風慢慢擦過耳際,她的笑顏、她溫暖的呼吸依稀宛在。
從此不再有淚。
自那之後,世間所有朱顏明眸,綺年玉貌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張張平淡如蠟的面具,媚笑著輕顫著羞怯著。始終只得一個人回眸微笑時光華流轉,佔盡天下顏色。
然而她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帶走了一切,只留給我回憶。疼痛會過去,身體會消亡,惟有記憶一直鮮活,且永不癒合。不知不覺,她已經和我的生命血肉相連,我埋葬了她,也埋葬了我的心,埋葬了我最初及最後的愛。
董鄂家的女兒,名字居然也叫夏末。她哪裡象初九?如此輕佻散漫、肆意妄為,卻有高貴的身份,有美滿的家,疼愛她的親人,我的初九比她好上千倍萬倍,卻什麼都沒有。
我本能地厭惡她,不想看到她,如果可能我甚至不希望在任何場合見到她。
她和那個年傾蘭,一個偷了初九的名字,一個偷了初九的面貌。然而她們都不是初九。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這種提醒更惡毒,更殘酷。誰都可以好好地活著,只有我的初九要寂寞地死去。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我痛恨這種命運,這種提醒。
水榭裡那一曲琵琶,字字驚心動魄。我幾乎是驚慌失措地逃出了那裡。這曲子,這曲子初九也曾經唱過,她巧笑如花,說這叫三生夢醒,世上只有她一個人會唱。
我從不信什麼起死回生。當初我是親自看著她的呼吸在我面前消逝;她的身體在我懷裡漸漸冰冷,那是死亡;那是永訣。那種痛徹心肺卻無能為力的冷森感,此生再也不想體驗。
可她卻時常流露出仿似初九的神情,只有初九會唱的曲子她也會,她說自己是夏末,我開始認真考慮她就是初九的可能性。
如果她真的是初九,那我究竟做了什麼?親手把她推給自己的弟弟?不可能,我的初九美好如月光,不染纖塵,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
花開到夏末,而後萎謝,她遇見我,而後永訣。怎麼可能從頭再來。
二十七歲時我做了父親;我抱著那個軟趴趴的嬰兒時,終於又找回了久違的感動和溫暖。我的母親,我的兒子,這些我愛的人,我珍惜的人,他們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