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家都是這樣的。」鯨頭也不抬地說。事實上,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政客的秘書自殺,又能怎麼樣?」
「有人自殺,就麻煩了。有效果的。」
只要秘書表明「這件事的責任全在我」這種連小學生都不會扯的謊,上吊自殺,社會上對於政客的抨擊就會大幅轉弱。散佈公害而遭受輿論撻伐的大企業社長從大廈跳樓自殺,也有相同效果。儘管會招來「一死了之太卑鄙了!」、「這只是逃避罷了!」等等批評,不過社會大眾也會達成一種「可是人都死了,就算了吧」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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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一:文庫本為日本書籍的一種出版形式,約為a6尺寸,相較於精裝本,有攜帶方便、價格低廉等優點。
註二:《罪與罰》的日文書名,將「罪」(tsui)與「罰」(batsu)的發音顛倒過來,即變成《涎(tsuba)[日文漢字作 唾 ]與蜜(itsu)》。
「只要祭出犧牲,就算不郃理,再追究下去也太麻煩了。」鯨接著說。
男人聽了發出呻吟,雙手捂住臉,趴伏在桌上。這也是常見的反應。鯨讀著文庫本,等待男人宣洩情緒。有時有些人還會在飯店房間大吵大鬧,和那些人比起來,眼前的男人算是比較好的。而男人止住嗚咽和顫抖後會說什麼,鯨想像得到。
男人果然如預期中的說了:「總之,只要我死,我的家人就會平安無事吧?」
到了這個地步,作業的準備階段便告一段落,就像礦車滑下山坡一般,事態將加速進展。玻璃窗對面大樓招牌上的紅色燈飾正閃爍著,仿彿在為鯨的工作鼓譟加油。
「不會有問題的。」鯨在書裡夾上書籤,站了起來。走到男人身邊,用指節敲敲桌上的信紙。「遺書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吧。」
男人像是變迴了十來歲少年,露出像在觀察監護人臉色似的眼神。
自殺吧,那樣一來,就能保證傢人的安全;反過來說,「若不自殺,家人就危險了。」
「有人拒絕過嗎?」男人問。他在問有沒有堅不自殺、反抗到底的勇者。
「有。」
「那些人後來怎麼了?」
「因為原因不明的火災,一家人全被燒死。」
再明顯不過的,一抹希望之光從男人臉上蒸發。
「也有人被酒後駕駛的卡車撞死,還有人的獨生女被飆車族凌辱。」鯨唸經似地一一列舉。這些都是他聽說的,不一定是事實,不過「聽起來像真的一樣」比什麼都重要。
男人支吾起來,嘴唇顫抖著:「只要我炤你說的做,我的家人就會平安無事吧?」
鯨姑且點頭,但並沒有根據。他從沒確認過被害者的家屬是否會穫得補償,也沒有興趣。不過,他推測應該是那樣。因為就算物件是死人,那些政客和有錢人也不願意欠下任何人情。
男人垮下肩膀,所有希望都落空了。
他抓起筆,翻開信紙。
讓對方寫遺書,也是工作的一環。有些人的遺書隻寫給家人,也有人寫給政客或上司。讓對方自由發揮,事後再確認內容,如果有問題,就扔掉。
鯨再度坐回床上,回到文庫本的劇情。只要開啟書頁,讀上一兩句,立即就能融入小說中的世界,回到殺害老婦人的俄國青年進退兩難的抑鬱心境;比起現實生活,鯨更熟悉書中的世界。
男人寫了三十分鐘左右,偶爾撕下信紙揉成一團,但沒有大吵大鬧或是氣憤拍桌。寫好之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側身看鯨。
鯨呼吸平順,繙頁無聲無息,或許男人以為鯨已經從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