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鈴木知道自己的眼神不安得遊移起來。好可怕,在自己動彈不得的此時,他們會對自己做出什麼事?腦中滿是恐懼。
槿的臉、小堇的臉、健太郎與孝次郎的臉依序浮現,他想起他們的住家所在。只要招出,自己就能得救了嗎?突然變得得怯懦的自己,讓鈴木震驚不已。你啊,這麼容易就要拋棄孩子們嗎?他覺得亡妻正用輕蔑的眼神望著自已。
「我覺得這樣的你狠了不起呢。是叫沉默的美學嗎?」比與子揚起鮮紅的嘴角,「只不過,這是伴隨著風險的。」
鈴木覺悟到嘴上的膠帶不會被撕掉了,渾身顫抖。對她而言,或許報告什麼的都無所謂了,她不打算從我口中問出情報了。眼睛明明睜著,視野卻被黑暗籠罩;那是遲來的絕望。
「我們會慢慢來的。」左側的紗布男露出鄙俗的笑容。「我不會整死你,只會讓你生不如死。」
這個男人真像隻青蛙‐‐正當鈴木這麼想,對方重重一拳打進自己腹部。無法呼吸,鈴木吐出舌頭呻吟。與其說是出聲,更像是聲音從口裡洩了出來,唾液也不斷地流出,嘴巴被膠帶封住,流出的唾液又回到口中,進入氣管,嗆到了自己。又一次被毆打,有什麼東西從胃部湧了上來,一定是還沒消化的義大利麵。鈴木勉強只能想到這種事。
「手指、腳趾、手肘、膝蓋。」他聽見短髪男右手揮舞著鐵槌,打著拍子說,鐵槌虎虎生風地舞動著。
鯨
鯨望著敞開的窗子。隨風擺盪的紅色薄窗簾就像舔舐著室內的舌頭般翻動著。鯨沒有看窗外,就算往下看,也只有摔爛的巖西而已,搞不好還會被聚在屍體周圍的居民看見臉孔。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大樓門扉開開關關的聲響,尖叫和吼聲此起彼落,一下子吵鬧了起來。
鯨掃視室內,看著桌上的電話,想起跳下窗戶之前的男人‐‐長得一臉螳螂相的巖西。
「好好加油啊,蟬。別輸啦。」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之後,巖西結束通話電話。然後像卸下重擔似的,表情一派暢快,攤開雙手說道:「真教人吃驚哪。」
「什麼?」鯨問。他開啟窗戶,窗簾像在歡迎跳樓者似地顫動著。「剛才的電話是誰打來的?」
「蟬。」巖西露出滿是齒垢的門牙,口臭撲鼻。「我的手下。應該要殺掉你的傢伙。」
鯨的眉毛一震。
「你也想幹掉蟬嗎?」
「幹掉?」
「你不是要一個一個清算嗎?那樣的話,蟬也是物件之一吧?」
對決、一一清算。這個聲音在鯨的腦中反覆迴響著。「那個蟬人在哪裡?」
「品川的大樓。」
「大樓哪裡都有。」鯨反問,而剛才巖西在電話中也對蟬這麼說。
「我嚇了一跳呢,那傢伙說要去寺原先生的大樓唷。」
「寺原。」鯨的腦中浮現數面之緣的「千金」老闆寺原的臉,臉上滿是沒刮乾淨的鬍子、膚色黝黑;姿勢狠好,個頭雖小,卻像小塊礦石一般格外監視,體格結實。眉毛粗濃,鷹鉤鼻,有著一張不像中年人的精悍長相,充滿了氣魄與威嚴,具備發號施令者應有的風範;難以親近、嚴厲、毫無破綻。
「既然你是幹這一行的,應該也聽說過寺原吧?他兒子最近被撞死了,你知道嗎?」
鯨沒有回答,但是反射性地,昨晚目擊到的情景在腦中播放。在藤澤金剛町車站附近看到的交通事故,在十字路口等待綠燈的行人中,有一個人跳出馬路遭迷你廂型車撞飛。推手,這個名詞閃過腦袋。不要想。有如咒文般,鯨告訴自己。推手。不要想。不,應該想,這是對決。
「寺原先生認為,」巖西露出不正經的笑容。「那是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