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曉龍沉默聽著,明白白玉蘭此刻輕聲細語的感慨裡,所重點描述的是何種感覺,卻愈發覺得寧和的擔心有其道理——白玉蘭對許樂沒有崇拜,但有一種瘋子沉淪般的快感投入,這種情況相當危險。
“你知道嗎?麥德林死的那一天,我就在基金會大樓外邊的山上。”白玉蘭細秀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鋒利的意味,輕聲說道:“我當時有強烈的衝動,要和他一起發發瘋,事實上,當時我已經準備好了瘋一把。”
蘭曉龍面色劇變,有些不敢相信友人此刻的話語。
“可惜我當時在山上接到了一個電話。”
白玉蘭微澀說道,腦海裡浮現出一張中年婦人並不出奇,卻充滿威嚴的面容,旋即他平靜地將頭仰的更高了些,說道:“所以那天我沒有瘋成,沒有盡興成,如今跟著許樂這個小老闆有了難得的第二次機會,我不想再錯過。”
蘭曉龍輕輕嘆息了一聲,不再試圖說服什麼。
白玉蘭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道:“我和老闆一樣,都是社會底層掙扎起來的小人物,如喬治卡林所言,我們有天然的革命性,整治這些大人物家的公子哥,打從心裡都會產生某種快感……你的家世與我們不同,自然無法體會。”
說完很難得的長段心理剖析,秀氣的男人將手揣回褲兜,臉上笑意漸斂,柔弱閨秀低首向著操場上那些老爺兵們走去。
蘭曉龍看著那個背影,想著這位朋友秀氣小刀下的無數亡魂與他身軀裡藏著的陰寒手段,忍不住將聳肩變成了顫抖,十分同情那些議員州長鉅富家的子弟們。
……
必須承認,作為不曾鋪床疊被,但斟茶遞水朝夕相處很長時間的貼身秘書,白玉蘭對許樂的心意把握拿捏的極準。後續的這些日子中,那一百多名來自首都星圈的老爺兵,被白玉蘭和熊臨泉等人收拾的無比悽慘。從白晝至黑夜,西林這間偏僻安靜的軍營中充斥著慘嚎,痛哭,崩潰的尖叫,以及更崩潰的恐懼求饒聲。
負重跑負重跑射擊再負重跑,鞭打腳踢、藥劑還要加上明顯非法的黑市興奮劑,鮮血與鼻涕糊在破爛的軍服上,青紫與潰爛的面板和沙礫不停摩擦,不時有人倒下,有人虛弱到吐出膽汁,西林的太陽與明月,見證了無數慘絕的畫面發生。
醫療師侯顯東看著房裡堆積的止血膠布與十幾只空空如也的粘合劑瓶罐,看著治療艙內陷入昏迷的那幾名士兵,縱使專業冷靜軍醫如他,也不禁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偏生他們的長官——七組隊員心中天才橫溢,卻沉穩善良樂觀的許樂主管,在一直縱容這些事情的發生。
不過和白玉蘭陳述的喬治卡林論調不符的是,許樂對十七師老爺兵們被折磨的過程,並沒有什麼隱隱快意惡趣,他只是按照某種嚴密的工程邏輯在做事,而且繁忙的他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心情去享受虐待狂的精神世界。
潔白的節能燈光下,許樂閉目調動腦海裡貯存的那些結構圖紙,思考片刻後緩緩睜開雙眼,將那封已經寫完的郵件發給了遠在億萬裡之外的商秋。
將渦輪增壓系統微型化到機甲之中,是極困難的事情。程豐實提出了一個異想天開的設計理念,更天才的商秋獲取這些材料之後,馬上將原有設計中的氫燃料基礎抹去,果殼工程部全力開動,短短几十天的時間,專案便取得了很大的突破。
最近這些天,許樂與果殼工程部的同事們一直保持著高密度的郵件聯絡,主要是因為他急於在上前線前,為攻克設計中的葉片吸入干擾環節做出自己的貢獻。
站到窗邊,他揉了揉眼睛,沉默地看著操場上月光下那些如病狗般苟延殘喘的老爺兵們,知道這些傢伙已經快要被折磨到絕望和崩潰的邊緣。
令他欣慰的是,在如此嚴苛的訓練下,一百多名軍人沒有人試圖用自殘來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