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地揚了揚嘴角。這麼多年了,他終於有一回,不怕夢裡的母親,不怕醒後的自己。
下了床,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他看了眼外頭灰濛濛的天色,天空將將泛出魚肚白。
輕手輕腳地換了衣服,洗漱完,他拿了墨鏡,帶上門,看了眼隔壁緊閉的門扉和昏暗的門窗,動作更加輕巧地繞過客廳走到玄關處。
換下拖鞋,樸新禹輕輕地扭動門把手,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走在靜謐的小道上,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心情有些微妙。
隨即想到什麼,拿出手機,找到通訊錄“小助理”那,發了一條簡訊過去。“我有事出趟門,餓了先吃不用等我”,然後才將手機關機放進褲口袋裡。
沒有出門給人報備的習慣,他差點就忘了小助理要是起來發現他不在房間,肯定又要跑出來找他了。不像joe,習慣他一放假就玩失蹤關機的行為,只要不鬧出岔子來,就不會過問他的去向。
“真是……對助理這麼好的藝人肯定只有我了。”半晌,他唇邊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自我安慰道。
他不是去以前住的房子,而是去房子後面的那座山。
母親的墳地。
是的,可能不會有人相信,他沒有將母親的骨灰移到別處,仍舊讓她留在最初給她下葬的這塊土地上。
只因為他知道,母親一生都喜歡臨水鎮的生活,她厭倦了大城市的浮浮沉沉,在生下他之後,離開了讓她傷心的城市,在這個小鎮上做一名小提琴演員,過著清苦卻平靜的生活。如果不是那個男人找上門,恐怕這一輩子,她都會安安靜靜地在這裡度享餘生。
所以他寧可每年千里迢迢飛回來看她,也不讓她離開這個寧靜的小鎮,讓她跟著他去那些她不喜歡的城市。尤其是韓國,那根本不屬於她的異鄉。
“媽,我來看你了。”這是一座沒有開發的荒山,卻並不荒涼,四周都是花草樹木,母親的墳地前剛好就是一團蘆葦飛揚,後面是楊柳樹。
墓碑上簡單地刻著“鄭媛媛墓”落款是“兒子鄭新禹”。還是村民幫著他們打理的這些後事。至於那個男人,只在母親下葬的第三天才姍姍來遲,竟是連母親的葬禮都錯過。
也好,她不會希望他來打擾她最後的清淨。
樸新禹蹲下,手輕輕地掃過墳前的灰塵,拿出帕子將墓碑擦得乾乾淨淨的,然後才拿出路上買的馬蹄蓮。
她最愛的花。
“你還好嗎?我過的挺好的,至少現在是真的很好了。”他的手撫摸著墓碑,聲音帶著溫和和淡淡的笑意,“你一定覺得我很沒用吧,這麼多年,我每次回來都是帶著沉重的甚至逃避見你的心思,總是在你的墓前懺悔和惶恐,這讓你感到很痛苦困擾是嗎?肯定是的,你那麼溫柔的一個人,看到小動物受傷都會傷感的弱女子,一定會先想,我怎麼要怕你呢?你可是生我養我的親生母親啊……是,我沒用極了,我作繭自縛這麼多年,原諒不了自己當年的胡鬧,原諒不了……你的軟弱自殺。
可是,現在有個人對我說,你不是軟弱,你只是沒得選擇,是啊——清醒的時候你沒法選擇給我想要的完整家庭,沒法選擇你的生活;你病的時候崩潰的時候,更加沒法選擇怎麼活下去。是那個人和他的家庭逼死了你,可笑……你知道為什麼他當年那麼想要要回我的撫養權嗎?媽,你聽了應該會心裡高興的,他不能生育!哪怕他娶了那個可以幫助他坐穩那個位子的女人,也改變不了他沒法再生育的事實!”
樸新禹大笑幾聲後,眼眶一澀流出兩行眼淚。
他的父親對他也不能說有多愛,只不過……他需要一個繼承人,然而可笑可悲的是,這世上除了樸新禹,他的父親再不會擁有任何一個子嗣。這真是上天給的最好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