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頭版換成誰值班,都不忘繼續快樂地和對方勾兌下去,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直到報紙在這個地球上徹底消失。
沙漠中的路 / 張克純
消失
文 / 那可 金融工作者 @那可可那
李路那天在公園散步,不知怎的,想到了自己也會在某一天從這個世上消失,於是他在太陽地兒上面杵了一會兒,感覺非常難過。
他雷厲風行的老婆小趙,去年吧唧一聲就沒了。一輛老態龍鍾的金盃麵包車,居然奮起勁兒衝到了人行橫道,撞飛了幾個人,小趙也跟著飛了。那天團結湖的冰場剛關門,柳條鉚足了勁兒想綠,他記得風也沒那麼刺骨,自己穿著一件羽絨服,走急了還流汗。早上,小趙開始抱怨床罩的顏色實在太噁心了,就決心去商場退貨。她出門前搽了粉,換了靴子,在回家的路上買了份雜誌、兩個雞蛋灌餅。後來她飛了出去,頭破了,嚥了氣。他有時候覺得小趙在那天的每一個動作一定都是活生生的,包括嚥下最後一口氣。這怎麼能跟死相關呢?
先是沒人相信小趙死了,然後大家憤怒又悲傷。每個人都要抱著李路哭,想抱他的人太多,有人排不上隊,就隨便拉個人抱著,“嗷嗷”地,他們哭成了世界上最恣情且不幸的一屋子。後來大家精疲力竭,癱倒在牆角、沙發和床上。李路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嬰兒,大哭了一陣子,世界還是同一個樣子,他好像做足了一場跟悲痛相關的努力,就暫時釋然了。那些抱著他哭的親朋好友,看到李路重歸平靜的樣子,就不好意思繼續烘托這種悲苦,也都覺得算了。如果你突然闖進那個房間,會看到很多人都帶著同一副木然的表情,那場景更像保育院,一群嬰兒結束了哭鬧,準備各自去睡了,而李路是最先睡著的那個。
。。。。。。
“誰是家屬?”一個穿著藍衣服的大爺說,“燒好了,來裝骨灰!”
藍衣大爺把罩子開啟,噴出一陣熱氣來。李路湊過去的時候,覺得臉燙。上次他臉燙的時候,是七年前他第一次把手伸進小趙的內衣裡。
“是不是太小了?”小趙當時問。
“啊,是不大呢。”李路說。他在下一刻發覺說錯話了,就把小趙抱得更緊,慌張地去咬她的耳垂。李路這個時候把頭埋進她的長髮裡,聞到了櫸樹和泥土的香味。然後他就硬了。做愛的時候他先是覺得自己是一個樂手,在拉一首曲子,陶醉。可不久,小趙就被喚醒了,變得更加主動,她把李路壓在下面,又讓他起來,靠在床頭。李路覺得自己又變成了任她撥弄的樂器。在不被察覺的時刻,李路伸手試圖把燈光調暗,可是怎麼也夠不著。這時候,大燈粗暴地亮了起來,他覺得有人要衝進來把他們捉姦在床。李路的臉更燙了,想一頭扎進小趙的頭髮,要做一隻把臉埋進沙堆的鴕鳥,可小趙的頭髮像沙一樣地散了。然後他聽到有人用指骨敲了幾下他的背,有個聲音說:“你先捧著盒子,讓我把頭骨裝進去。”
李路見到眼前的熱浪下面,小趙變成了一具燒透了的骨架。肋骨什麼的,壓一壓就碎了。頭蓋骨是硬的,被取出來,先放置在骨灰盒的底部。藍衣大爺拿著一個帶著把手的大鐵餅,朝著骨頭敲啊敲,有的地方骨頭硬,他就身體前傾,腳尖點地,把自己的重量壓上去。然後大爺擦了擦汗,對李路說:“你要不要也來試試?”
李路虔誠地拿起工具,慢慢地把小趙的骨頭碾碎,掃進一個鐵簸箕,往骨灰盒裡倒的時候蕩起了很多灰,他跟大爺就一起咳嗽了一陣子。
李路把骨灰盒抱回家之後就只想坐著,抽菸,又被嗆著了。天黑了,他也沒開燈,就讓自己靜靜地暗下去,好像在扮演一副傢俱。後來他的肚子開始叫,他就重新動起來,煮了速凍水餃,吃完以後他覺得功德圓滿,居然在一陣密織的悲痛中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