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三十過半四十將至的年紀,已極少有事情讓他忐忑不安,從管家手裡接過那張請帖時,卻是不由得手抖了一下。
請帖照例是空白無一字,印著金色龍紋的請帖並不是普通人所有。像這張請帖他不是第一次見,可有半年沒接到過,還以為那人早已忘懷,卻沒想到在這多事之秋又突然而至。
三弟回家也不過才三、四天,就引起這麼多人關注了,果然不愧他美男子之名。
面對弟弟的傑出,徐元沛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少年時的心思如今想來不免可笑。如今兄弟分隔多年,重新相聚,他也只盼弟弟能一世平安,少些磨難。
徐元沛匆匆沐浴過後,換了衣裳,出了門。
門外,照舊停著一頂轎子。轎子十分普通,只是四周圍著的錦緞都是新的。
僕從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禮道:「徐爺,請。」
「有勞了。」徐元沛對著那僕從頷首為禮,進了轎子,讓人將轎子抬起。
轎子過了朱雀橋,遠遠的一處深宅門上掛著鮮紅的燈籠,燈籠搖搖晃晃的,但上面繡著的四個字「安樂王府」卻清晰可辨。門外站著兩個藍衫僕役,看到轎子來時,便開了正門相迎。
轎子也不停,徑直進了王府,七彎八繞地走了許久,才在花園裡停下,有人幫徐元沛掀開了轎簾,他躬身出了轎子。
這裡的庭園修葺得乃是金陵一絕,但他匆匆來去,從來沒心思多看一眼,隨著一個丫鬟走到一個房間前。
門依舊是虛掩著,從門裡飄出些許龍涎香的氣息。
那丫鬟領他到了這裡,斂衽一禮,也不多言,退了下去。
他推開房門,看到床上依舊躺著一個年輕男子,簾幕低垂,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反手將房門合上,許是吹了一陣涼風,床上傳來一陣咳嗽聲,那男子似笑非笑地道:「本王不請你來,你便不肯主動來見本王麼?徐爺真是好大的排場。」
徐元沛嘴角抽了抽,說道:「徐某人畢竟老了,生得又不討喜,自然不想來礙王爺的眼。」
床上那人慢慢將幔帳撩起,坐了起來,仍舊是一陣咳嗽,聽他咳嗽的聲音幾乎嘶啞,便知他這病已拖了許多年。他一手搭在床沿上,那手保養得極好,就連指甲都一一磨過了,手修長而好看,但因沉痾不起,略嫌瘦了一點,連青筋都似乎微微露出。
「這麼多年了,你還記得當初我們認識時,本王說過的話麼?」
「王爺之言,小人句句銘記在心,不敢或忘。」
「這句話要是真的就好了。」那人依舊是似笑非笑,」我聽說,你那三弟已經回來了?怎地不來回稟?」
徐元沛不由得一陣緊張,幾乎連寒毛都要豎起。安樂王一出生便得了重病,他本是嫡長子,又備受寵愛,傳言若不是他身體不好,早就繼承了大位,而不是在金陵做一個閒散王爺。
從安樂王少年封王開始,金陵中無人不知這安樂王年紀雖小,但因為身體極弱,脾氣大為不好,開始時有人為了諂媚於他,找了兩、三個美少年進府陪他說話,幾日後,那些美少年出王府,不是瘋了就是隻會痛哭,不會說話,也不知被他折磨了多久。到了後來,他竟是上了癮,每年都要找幾個美少年陪他玩樂。
當時徐元霆已名滿金陵,徐府自然接到了安樂王的帖子,但都被徐元沛的父親暗中扣下了。幾個月後徐元霆失蹤,徐家懷疑和王府脫不開關係,徐家不敢上門去問,忍氣吞聲暗中查訪,卻怎麼也查不到訊息。
不久後,王府再次下帖徐家,聲稱徐家若是不交出徐元霆,便要「徐慕裴黃」中的徐字被別的姓氏取代。
徐元沛的父親找不到徐元霆,這才知道徐元霆的確是失蹤了,又被王府脅迫,登時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