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脫俗的高人,後來才發現你根本就是個俗人;到今天,我才知道,你——蘇勖,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畜生!”
蘇勖如被人當胸擂了一拳,面色剎那變作青白之色,“騰騰騰”踉蹌連退了幾步,方才用顫抖的右手指住了我,眼神變幻,也看不出是慚愧,還是委屈,瞬間脫色的嘴唇嚅動著,嚅動著,終究卻一個字也沒說,垂下了頭,慢慢放下了指住我的手,扶著桌椅,邁開腿,慢慢退出了廳。那模樣,卻似一下子憔悴衰老了十歲。
第四十八章 與君絕(2)
我還是狠狠瞪著他離去的背影,想著當日那月下曾給我帶來的淡淡留戀,和那曾經的留戀在今日給我帶來的徹底殞滅之痛,想著吟容的悲慼和無助,和她那雙細媚無辜的含淚的眼。
月下那閃亮的星眸,在今日徹底化為幻影,甚至比天際的流雲、雪山的雪塵,更加虛幻遙遠了。
我的頭一陣陣發暈,幸虧有著東方清遙一路陪伴,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到書苑了。
直到回到房中,我還是一陣陣地暈眩,不斷冒著冷汗。
東方清遙很不放心,找了醫者來,把了脈,才知我有些中暑了。
我也不知自己是給氣的還是熱的,但不舒適卻是真的。唐代並沒有二十一世紀那麼發達的醫療技術,一次高燒就有可能要人一條小命。我不敢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只得躺著靜養,心裡卻始終煩悶得難受。
東方清遙叫人備了綠豆湯,將西瓜切成一薄片一薄片,親手將瓜子一一剔了,喂到我嘴邊。我吃了兩片,只倦得想睡。遂含了幾粒人丹,迷糊睡去。
睡得卻不安穩。許多奇奇怪怪的夢,濃霧般湧著,擠對得頭都炸開來。
有時,是景謙,一雙溫柔的眼,卻焦急異常,無措地在漫天的雪地裡奔跑,口中一直叫喚著什麼。但我始終聽不清他叫的是什麼,只從口形上猜,他叫的是我的名字。我奔到他面前,叫他,他卻似乎也聽不見我的聲音;我急了,伸手拉他,卻撲了個空,我的身子,如不存在一般,飄飄穿過了他的身體。
我是魂麼?我又回到現代了麼?彷彿有淚,滾燙落了下來。
“書兒,書兒!”有人低低呼喚。
勉強睜眼,看到了東方清遙。我給了他一個微笑,但面部的肌肉都似麻木的一般,想來牽扯得很是難看了。
東方清遙將我額上的毛巾取下,重又換了一塊用冰水鎮過的,才從丫環手中接過扇子,輕輕為我搖著。
絲絲涼意,慢慢從額上傳來時,我又彷彿回到那個晚上,月夜下的薔薇,薔薇下的鞦韆,鞦韆下的青年,明如星子的眼睛,專注在鞦韆上的白衣少女。
明月有知,四目相對時,有兩根情弦正微微撥動。
可那情弦,卻只是誤會,永遠的誤會。如琵琶上的兩根奏著不同風格樂曲的弦,始終不能和諧。
一個接一個的計策,一個接一個的圈套,那明如星子的眼眸,那清雅過人的面容,早已塗抹了一層又一層的灰暗。
有些想醉。
口中便有了水,卻沒有酒味,甜絲絲,涼沁沁。
抬眼,又是東方清遙,憐惜地捧著我的臉,用小勺餵我西瓜汁吃。
“你在做夢麼?一直在做夢?夢裡一直在哭!書兒!”清遙深深注視著我,向來溫柔明澈的眼睛,也有了秋水的深沉和憂鬱。
我盡力坐起來,靠到他懷裡。
他的胸懷很寬,靠著時很踏實。有甜膩的汗味,和著安穩的男子氣息陣陣衝到鼻中,傳到腦裡。
抱著那溫厚的軀體,我心中慢慢安靜下來,寧和妥帖的感覺,伴著絲絲倦意,慢慢襲上心來。我終於睡著了,不再有夢,無論是好夢,還是噩夢。
再醒來時,但見燭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