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眨眨眼醒過神來,“說要回鄉,是祖父的意思嗎?”
崔文茵訥訥點了點頭,“自然是祖父的意思,咱們府上除了祖父,誰做得了這個主?”
徐皎的眉心卻是皺得更緊了兩分,那隻老狐狸到底在想什麼?就算是顯帝同意了他乞骸骨,此時他想帶著闔家回鄉?就算有崔文茵的緣故,李家軍不會攔阻他們,那顯帝呢?那個心胸狹窄,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的昏君會眼睜睜看著景家人離開?
就算崔文茵沒有那個本事讓李家軍為她駐足,就算顯帝此時未曾對她如何,可也不代表他會放任景家人從他眼皮子底下離開。
這於他而言,只怕是背叛,更是赤裸裸的挑釁。
徐皎不信景尚書那隻老狐狸伺候了楊氏兩朝皇帝,會看不清楚這點。
“阿皎?”徐皎抿緊唇角沉默的模樣讓崔文茵很是不安,總覺得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遲疑著喚她道。
“沒事兒,走吧!”徐皎收斂心神,朝著她一笑,轉身又邁開了步子。
崔文茵在她身後卻是蹙了蹙眉,她嘴裡說著沒事兒,可步子卻比方才急促了許多,只是很明顯,不管有沒有事兒,徐皎都不打算告訴她。
不一會兒就走到了外書房的院門前,崔文茵停下步子,對徐皎道,“你自己去見祖父吧,廚房那頭在備席,我放心不下,得去看看。”
徐皎笑回道,“如此便有勞大嫂嫂了。”如今景府這樣的情況,也難怪崔文茵這個新媳婦兒就已經掌起了中饋。
本來帶著兩聲打趣的稱呼,卻只得了崔文茵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就轉身而去。
從前她未嫁時,徐皎這般打趣她,她可是會又羞又惱,甚至忘記了世家閨秀的教養,追著徐皎打的,這回難道是因為已經嫁了的緣故?
徐皎望著崔文茵匆匆而去的背影,雙眸陡然沉黯,自然不是。
徐皎抬手將半蘭招到跟前,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去吧!”
半蘭點了點頭,轉身而去。徐皎回景府,沒有帶負雪、文桃她們,卻獨獨帶了半蘭,自然有她的用意。
站在原處看著半蘭走遠了,徐皎這才轉身走進了身後的院門。
景尚書的外書房,徐皎從前也是常來的,尤其是剛到景府那會兒,時不時就會被景老頭兒叫到這裡來,她和景鐸沒有少被話裡話外地教訓,景欽……景欽則總是看似不經意地替他們解圍和求情。
想到景欽,徐皎驟然駐足,怔怔抬眼望著前頭廊下那兩口碩大的水缸,如今這個時節,那缸裡什麼都沒有。可恍惚間,卻好似回到了盛夏的時節,陽光恁好,缸中蓮葉亭亭,蓮花盛放,身穿一身石青,恍若一竿新竹般的男子正立在缸邊,手裡掂著一隻瓷碗,碗裡裝著魚食,修長的食指偶爾拘起幾粒,往缸裡撒去。
缸裡那兩尾錦鯉自是擺著魚尾,搶上來爭食,又是“嘩啦”一聲鑽進水底去。
那人見著,便勾起唇角,極淡極淡地笑了,而後轉過頭來,見著她,眉心蹙起,嗓音帶著澹澹笑意,徐徐響在耳畔道,“阿皎,站在那裡做什麼?快些過來啊,祖父還等著你呢!”
阿皎……徐皎恍惚間才記起,景欽也是這樣喚過她的,卻極少。他大多時候都是中規中矩地喊她,二妹妹。徐皎的眼,毫無預警地溼潤了。
“吱呀”一聲,房門驟然開啟,恍似一道雷光劈下,硬生生劈碎了眼前的幻夢,水缸邊立著恍若濯濯春柳般的身影驟然消失,門內站著的身影見著她,卻是忙快步走上前來,朝著徐皎打了個千兒道,“郡主,您來了?”
徐皎目光仍然定定望在方才那處,似是沒有察覺到來人一般。
“郡主?”來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目光落在那口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