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背,小姐妹跟著舅舅到了村口官道邊上,等了小半個時辰,專走湯山和京城的大車來了,徐循舅舅早給打過招呼,本村一個嬸子掀起簾子,把小姐妹接進去,舅舅騎驢在大車邊上跟著,走了有三個來時辰,大車放了一批人下來,徐循姐妹騎驢,舅舅和嬸子在地上走,慢慢地順著山路就進了村。
沒想到才進村口,迎面就撞見兩個穿紅衣的公公並七八個面色嚴肅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媽媽,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手裡抱著包裹,一臉的哭相,幾個人遠遠墜在後頭,一箇中年嬸子已經哭得滿臉是淚。
這兩個人見到徐循,眼睛就是一亮,一個公公問,“這是你們村哪家的閨女?”
徐循舅舅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遇到這麼一個塗脂抹粉,說起話來調兒拉得老長、打扮得花裡胡哨的妖怪,哪裡還說得出話?結結巴巴了一陣,才要支吾出幾句話來,人家已經不耐煩聽他說,轉身就去問村長了。村長撇清得很快,“這不是俺們村的,認不得。”
兩個公公低聲商量了幾句,就讓徐循下來。“下來走幾步,你爹是幹什麼的?哪裡人?”
徐循慌呀,怕得不得了,她想說謊,可謊話哪那麼容易就有?徐循舅舅想上來把她抱回去,被村長攔住了,那兩個公公又問村長徐循舅舅的來歷。
問徐循姐妹,村長可以不說,可問徐循舅舅,他不能不說了。兩個公公那都是什麼人?人精啊,幾句話就把徐循的身世給套出來了。他們嫌徐循妹妹年紀太小了,沒要,就是當場就讓徐循,“跟我們走吧!”
徐循蹲在地上真不想動,她又怕舅舅和這夥人打起來,又怕舅舅救不了她,這麼慌慌張張迷迷糊糊地,就被那幾個老媽媽給拉起來,半強迫地扯進了隊伍裡。其中一個看起來最溫和的還安慰她,“莫怕,是選妃子,好事呢!再說,不中選,就把你給放回來。你記得家住哪?可別忘了!”
這句話被徐循和她舅舅當作寶貝一樣,兩個人聽著都不掙扎了,徐循舅舅把她妹妹抱在懷裡,跟著走了半里路,徐循偷偷地轉過頭對他們擺擺手,又衝妹妹扮個鬼臉,把她給逗笑了,就自己轉過身去,跟著這群人大步地走起來了。
走了沒有多久,見到一輛大車,要比她們坐過來的那一輛更大、更牢靠,她們上了車,有人來問姓名出身,徐循就著那人手上的冊子看了一眼,上頭已經有了幾個名字,都是秀才、地主之女,籍貫全在這一帶附近。
她聽大人說過,這幾年京畿一帶選秀次數太多,每一次選入宮的女兒越來越少,官府還要到更南邊去選。看來,可能是真的在城附近選不到了,這次連村裡都沒有放過,徐循倒黴,才從雨花臺出來,剛好就撞上了這一波。
她想得沒有錯,這一天大車裡被塞進了很多女孩兒,都是當地體面人家的女兒,到了晚上,她們被帶到驛站,有熱水,有炕睡。
雖然炕上免不得有幾個跳蚤,但大多數女孩子都睡得比較香:驛站裡燒的是炕,湯山因為耕地不多,秸稈不夠,大多數人冬天都只能燒爐子取暖,即使是當地富戶,也不例外。
第二天她們就被送回城裡去了,進了一個大院子,有人燒水給洗澡,水裡放了藥——殺跳蚤的,又拿細細的篦子篦頭上的蝨子,還把她們穿的衣服全收走,包袱也不例外,又發了一色一樣的新衣裳,料子特別好,花花綠綠軟軟滑滑的,徐循只在富人家奶奶身上看過,徐師母也有兩條這樣的裙子,但不大穿。管事的老姑姑——她讓她們喊她馬姑姑,管事的馬姑姑說,這是貢緞,從蘇州來的。
貢緞襖子裡絮了厚厚實實的棉花,在春二月穿甚至都有點熱,可誰也捨不得脫。這群小姑娘快活起來了,彼此說說笑笑,還互相問著來歷,徐循因為不會說湯山土話,被人排擠到了一邊。她想找和她舅舅一村的那個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