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起火上還燉著粥,本來想叫了玉面羅剎就去端粥,誰知被這變故一耽擱,想必那粥已經煮糊了,她心中暗叫不妙,連忙一路小跑衝到灶臺旁邊,卻發現火已經被熄了,那鍋粥好好地放在臺上,旁邊竟然還多了個小碗,乘了一碗粥出來。她驚訝萬分,歪著頭想了半天,也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做了這些事。她突然回想起剛才在院內一直都有著的奇怪感覺,心中生出個大膽的猜測,這猜測弄得她心跳有些加速,於是暗自下了決定,對著窗外慘叫一聲「啊!」
果然,一個黑影從窗邊閃過,正要推門而入,卻好像看清了屋內並沒有起火,才突然頓住了身影,轉身離去。薛玥連忙衝出門去,卻什麼都沒看見,只有院牆外的樹葉好像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幾隻小麻雀從樹枝上驚起,飛向天空。
薛玥已經明白了大半,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甜是澀。她站在院內,痴痴望著眼前緊鎖的大門,卻沒有勇氣再往外走去,躊躇良久,突然生出一個念頭,轉身跑回灶房,用油紙包了幾塊熱氣騰騰的杏仁糕衝到大門前,故意停了停腳步,聽到門外傳來細微的聲響,才開啟門,將杏仁糕放在門前的臺階上,自言自語道:「反正也吃不完,就算讓貓兒狗兒吃去了也好。」隨後關起門,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內。
她拿起那碗乘好的白粥,心不在焉地扒了幾口,過了一刻,再走出門外,果然見那包起的杏仁糕已經不在,她望著巷口處被微風捲起的落花,在心中默默唸道:「你今天想必有極重要的事要辦,吃得飽些,才有力氣應付。」
顧勛坐在官轎上,正將紙包中的杏仁糕一塊塊吃下,紅豆香糯杏仁微甜,清香的氣味充盈在轎內,令口腹都浸著滿足感。
今日天還未亮,他便備好好朝服金帶,準備上朝去打一場硬仗。不知為何,每次彷徨不定之時,總想著要去看一看她,哪怕只是遠遠望著她的背影,也會莫名覺得安心。今晨微亮的天光下,還有些稀疏未散的星子,看著她充滿活力在灶臺旁忙碌的身影,便也覺得生出了許多,雖然,這忙碌和他再無關係。
手中的杏仁糕終於吃完,顧勛望著手上殘留著香氣的油紙,略微有些失神。他又從懷中掏出那份的黃色絹綢,赫然是一份聖旨。這幾年,今上已經極少親批奏摺,只傳口諭,由掌印太監劉子澄代批。而聖旨都由內閣首輔代擬,再交由劉子澄代批,想不到這兩人竟然利用這職權聯手矯旨,背著今上私下駁回南京府尹控訴李元甫在家鄉侵佔農田的奏疏,還令他被降職查辦。有了這樣東西,就算今上再視李元甫為親信,也不可能放任他勾結內臣、挑戰皇權,就算是輕判,也會是革職斬首,如果重判,極有可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顧勛緊緊握住手中那份假詔,手指有些微顫,這麼多年了,他等得便是這個機會,只要今日上殿,就能參奏李元甫多年來佔地貪墨,矯旨陷害忠良,他望向窗外不斷變化的景物,好像又看見宋毅躺在大牢時,殷切望他的雙目,顧勛覺得眼眶莫名有些發脹,在心中默唸道:老師,讓你久等了。今日過後,一切就能做個了斷。
走過宮牆內長長的白玉石階,轎子終於穩穩停了下來,顧勛掀開轎簾正要下轎,突然聽見天空傳來一聲悽厲的叫聲,抬起頭,一隻烏鴉好似受了驚嚇,正豎起黑色的羽翼,猛地朝他俯衝過來。它速度極快,顧勛避之不及,連忙伸手去擋,誰知手背上卻被啄下一塊肉來。
手背傳來的錐心劇痛,令他莫名地膽顫心驚起來,心中隱隱升起有些不詳的預感,卻想不透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這時宮殿外鼓聲隆隆,身邊已經陸續有官員迎了過來,將他圍在中間問長問短,於是他只得暫時壓下心中,徑直朝文華殿走去。
文華殿內,兩排文武官員頭戴烏紗,持笏站立左右,明帝一身明黃,帶著冕旒坐在高高的龍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