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是個冷靜的人。
夜以繼日的趕路幾乎耗盡了他一切的精力,這不是行動的最佳時機。
清晨的陽光柔和地照在李木白臉上,那是一張扭曲的臉,充滿了仇恨。
十五年前,溏州。
一個五歲左右的孩童蹦蹦跳跳地逛著夜市,後面跟著一對夫婦,男的儀表堂堂,錦袍上的高階刺繡彰顯著他的富足,女的溫婉嬌小,如水的眼神看著那個孩子,時不時轉頭看看自己的夫君,生活是如此美好。
“爹爹,孃親,你看那個人好可憐啊,我想幫幫他。”孩子突然駐足在一個乞丐面前。
男子欣慰地撫摸著孩子的腦袋,笑笑。
孩子拿著錢去買了饅頭,溏州有名的白麵饅頭。
那乞丐滿頭的乾枯頭髮,沾染了各種汙物,僅露出一雙眼睛。
“嗯,嗯呃,呃。。。”嘶啞的聲音從乞丐口中傳出,意義不明。
稍微扒拉開附在臉上的頭髮,開始狼吞虎嚥。
突然,乞丐頓住了,難受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呃、呃”,直到發不出聲音,蜷縮在角落沒了動靜。
小孩被這一幕嚇到了,激動地抱住父親的大腿,“爹爹,他,他這是怎麼了?”
男子迅速伏身下去,將乞丐扶起平座,絲毫不顧及那難聞的氣味還有渾身的汙穢,右掌在乞丐後背連拍幾下,只見那乞丐“哇”的一聲,滿頭碎屑噴了出來。
乞丐喘著粗氣,眼神充滿了感激。站起身來不停地朝著男子鞠躬,還是一串意義不明的音節。
孩子善良的將手中的碎銀塞到乞丐手中。
經此一事,一家人無心再逛,回家去了。
兩天後,深夜,在馬廄草堆裡,被捂著嘴的小孩淚流滿面,親眼看著自己的父母慘烈的死於一群黑衣人手下,而捂住自己嘴的人,竟然是那個乞丐。
這是孩童殘存的唯一記憶,對父母最後的記憶,從那天起,孩童徹底封閉了自己的記憶。
李木白醒來的時候滿頭大汗,那就是自己重複了十五年的夢,不斷提醒自己身負血仇的夢。
只有深入骨髓的夢,才能讓人深深記住過往!
那個乞丐帶走了李木白,帶他遠離了溏州的風雨。
乞丐不會說話是因為他沒了舌頭,乞丐不會武功,是因為他的手腳筋都已廢去。
李木白沒有成為乞丐。
乞丐帶著他去了金州,在牛欄山腳下的村子裡,乞丐默默地用行動緩慢難以使力的四肢養大了他。
他教會李木白隱藏仇恨,他教會了李木白謀生手段。
直到林大大教會自己一些文字,李木白才勉強讀懂了他留下的遺書,才第一次直到了他的姓名——諸葛一炎!
而在相處的十三年裡,李木白叫他“老頭兒”,他笑,叫他老鬼,他笑,叫他“義父”,他哭了,哭了一整夜。
從那以後李木白再也不敢叫,於是,“老頭兒”成了他的代號。
兩年前,自認具備了報仇能力的李木白回到了溏州,打聽到的訊息卻讓他驚駭。
安元商號的主人李安哲、梅元雁夫婦在比武中被殺!兇手翌日主動投案自首,稱與李氏夫婦切磋時失手,願擔罪責,而其獨子——李毅,兇手也承諾,自己傾盡所有也必將其撫養成人,為自己贖罪。
最後投案自首的兇手被判充軍、沒收全部財產,安元商號剩餘資產將由官府封存,待李毅十八歲時繼承。
而這個兇手,名叫嶽志真。
李木白沒能打探到嶽志真充軍何處,也沒能打探到另外一個自己如今在哪裡。
回到金州的李木白變得沉默,老頭調教出來的嬉皮笑臉也再見不到。
十多年裡,老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