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工 by 梨花院落/梨花煙雨1
冬日洛陽的街道上,雖然天氣寒冷,但仍然是行人如織,車水馬龍,好一派熱鬧繁華的太平景象。
所謂盛世無飢餒,其實也不過是句誇張之詞,無論哪朝哪代,國家如何富強,始終絕不了根兒的就是窮人,正因為有了窮人,才能讓富豪們趾高氣揚,得意非凡的凌駕於窮人之上,顯示出他們的揮金如土,財大氣粗。
就如同雲羅現在的處境,跪在地上,頭上插著賣身的草簽,身上穿著襤褸的衣衫,低著頭,畏縮的偷偷看著眼前晃過一雙雙式樣各異的鞋子,一副地道的窮人相,襯托出從他身旁走過的一個個富家公子是那樣的神采飛揚,氣度不凡。
雲羅希望有誰能夠停下來看他一眼,最好能出十幾串錢將他買下,草堂裡爹爹的屍體再不掩埋,就要腐爛掉了,他不想讓老人家到最後依然不能入土為安。只可惜走過的富人雖多,卻誰也不願意買下一個毫無姿色可言的青年男子。他們需要的是二八年華的俏麗女兒家,還可以上前調笑幾句,若長得對了自己的心思,或許也可以買下來供他們在床上狎玩幾夜。男人嘛,哼哼,家裡的長工僕役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買一張嘴巴回去蹭飯吃。
雲羅跪了一天,膝蓋先是針刺般的疼,漸漸的便麻木了,他一低頭,一滴眼淚流下,未到下巴便凍結在臉上。天色已經黑下來,空中也漸漸飄起了雪珠兒,行人們都快步向家裡走去,原本熱鬧的街道上,逐漸的沒了一個人影兒,只餘地平線上一輛緩緩駛過來的馬車。雲羅嘆了口氣,看來是不會有人理睬自己了,再這樣下去,別說爹爹無法下葬,自己也要凍死在這裡。
他活動了活動膝蓋,想站起身來,這才驚恐的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支配不了兩隻腿,只嚇得腦中一片空白,想著自己大概要死在這裡。就在此時,馬車的聲音已在近前,忽然一把清亮好聽的聲音響起:“阿三,看看這個人在幹什麼?”隨著話音,從馬車裡跳下一個年輕的僕役,走到雲羅近前看了看,然後回身嚷道:“爺,這男人在賣身呢,卻不知是為了什麼緣故。”
雲羅心中升起一線希望,他向來老實木吶,不善言語,此時卻忙抬起頭,一臉哀求的道:“我爹死了無錢掩埋,求大爺發發慈悲,行行好,出幾串錢將我買下來,讓我葬了我爹,雲羅願意作牛作馬,報答大爺的恩情。”話音剛落,那僕役便大驚小怪的喊起來:“爺,他說出幾串錢就能買下他,嘖嘖,這兒的人賣的真便宜,不過我們卻也不缺這種粗使夥計,爺看……”他沒說下去,但云羅心中的一點希望卻慢慢冷了下來。
車裡的爺懶懶的打了個呵欠,意興闌珊的道:“算了,給他幾串錢,買下來吧,這天寒地凍的,就當做好事了。”冷不防天上一個雷劈下,那人嚇了一跳,阿三笑道:“爺,老天都聽不過去呢,幾串錢買個人,還說自己是做好事,哈哈哈……”
“阿三,是不是嫌自己的月錢多了花不完啊?要不要爺我給你降幾個?”陰惻惻的聲音,聽得阿三一吐舌頭,嘟嘟囔囔道:“這年頭,說句真話也犯罪啊。”說完對還跪著發呆的雲羅道:“趕緊起來吧,爺要買你呢。”言罷從懷中掏出一塊碎銀,約有三兩重,遞給雲羅道:“先和我們回去,到府裡交接清了,你再回去安葬你爹,行不?”說完又扭頭向車裡人道:“爺,這錢我先替你墊付上,回府別忘了補給我啊。”
車裡人不耐道:“少廢話,爺還能混賴你幾個錢不成?”而云羅跪在那裡,接過那其實並不沈重的碎銀,眼角不由得都溼了,聽阿三說讓自己先跟他回去,他連忙點頭答應道:“好,我……我這就和爺……回去。”一邊說一邊要費力的站起身,雙腿卻越發站不起來了,他生怕對方以為自己是個殘疾會反悔,咬牙掙命的一站,誰知腿剛離地,就又“咕咚”一聲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