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就連不大敏感的娜溫妮阿也開始認識到自己對利波太過分了,一般的年輕人絕對無法容忍。不過她沒有改變對他的態度,反倒把如何對待利波當成一種挑戰,想方設法要激怒這個異常寧靜、溫和而英俊的男孩子。
“你是說,經過這麼多年研究之後,”一天她說,“你連豬仔是如何繁殖後代的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他們都是雄性?”
利波和和氣氣回答道:“他們掌握我們的語言之後,我們對他們解釋了雄性與雌性的區別,他們樂意把自個兒稱為雄性,把其他豬仔,那些我們看不到的,稱為雌性。”
“但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說不定你還覺得他們是靠出芽來繁殖的吧?或者有絲分裂?”
她的語氣如此不屑一顧,利波卻沒有立即反駁。皮波覺得自己簡直可以聽到兒子的思維:細心地一遍遍重組語句,直到回答的話不含怒氣、不帶挑釁色彩。“我也希望我們的工作可以更加深入,比如檢查他們的身體組織。”他說,“這樣就可以把我們的研究成果提供給你,讓你與盧西塔尼亞細胞生命模式作比對。”
娜溫妮阿嚇了一跳:“你的意思是你們連組織樣本都沒有?”
利波的臉有點發紅,但回答的聲音還是很鎮定。這孩子,哪怕在宗教裁判所裡接受訊問時也會這麼不動聲色。“確實很笨,我同意你的看法。”利波說,“不過我們擔心坡奇尼奧不理解我們為什麼需要他們身體的切片。如果他們中有一個以後生病了,他們說不定會認為是我們給他們帶來了疾病。”
“為什麼不能蒐集他們身體上自然脫落的部分呢?一根毛髮也能告訴你許多東西。”
利波點點頭。房間另一邊終端旁的皮波認出了這個動作——利波跟父親學的。“地球上許多原始部落都相信,自然脫落的身體組織中含有他們的生命和力量。如果豬仔認為我們拿這些脫落部分是要對他們施魔法,怎麼辦?”
“你不是會說他們的語言嗎?我想他們中也有一些會說斯塔克語。”她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態度,“你就不能對他們解釋解釋嗎?”
“你說得對。”利波輕聲說,“但如果我們對他們解釋取得組織樣本的目的,我們就會教給他們生物科學知識。自然發展狀態中,他們一千年後才會掌握這種知識。正因為這個原因,法律才禁止我們對他們解釋這類事情。”
娜溫妮阿總算有點慚愧了。“想不到最少接觸的禁令對你們的約束這麼大。”
她不再傲慢了。皮波很高興。但又擔心她一下子變得過分謙卑。這孩子孤立於人群之外的時間太久了,說起話來像朗讀科學著作。皮波擔心現在教她正常人的行為舉止已經太晚了。
事實證明還不晚。一旦她明白皮波和利波精通他們的專業,而對那個專業她一無所知,她便拋開了自己的挑釁姿態,但幾乎又走到了另一個極端。一連幾周,她很少跟他們說話,只顧研究他們的報告,極力弄清他們行為背後的目的。她不時提出問題,另外兩人則客客氣氣詳加解答。
客氣漸漸變成了親密,皮波和利波說起話來也不避著她了,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分析、猜測,什麼都說:坡奇尼奧為什麼作出某種古怪舉動,他們說的那些奇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讓人費解。這門研究坡奇尼奧的學問還沒有多長曆史,所以不久以後,娜溫妮阿便依靠第二手資料成了專家,也能提供某些新鮮見解。皮波對她大加讚許:“說到底,我們都是在黑暗中摸索。”
皮波可以看出今後會發生什麼事。利波精心培養出耐心細緻的脾氣,在他的同齡人眼裡,這種性格未免過分冷淡,不夠積極。社交方面甚至連皮波都比他強。娜溫妮阿的冷漠更加外露,但從孤立的徹底程度而論,兩人實在是半斤八兩。可是現在,對坡奇尼奧的共同興趣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