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中間,尚教授。”
“好,好,雙鳳伴龍,雙鳳伴龍。”尚必宏說完,自我欣賞地嘿嘿笑了兩聲。
“來,我也沒備公筷,反正是自己人。”她給他們杯子裡斟了酒,三個人碰了杯,兩個人謝了她,大家就不再客氣地吃了起來。一頓飯,喝完了兩瓶酒。除了湯鍋裡還剩下半碗湯,其他一切都掃空,酒醉飯飽。主人固然十分滿意,客人當然格外滿足。段次英把碗碟一古腦地堆在水槽裡,說:“我們客廳坐,你們先去,我給你們泡最近有人送給立言的九溪十八澗的龍井。”
“我正在奇怪,今天怎麼黃教授不在?”如真問。
“哼,他的寶貝女兒駕到,他還敢不在家聽命?”大概是氣來了,一面說,一面把灌滿了水的水壺啪的一聲放在爐子上,很重,幾滴水濺了出來。尚必宏輕輕扯了下如真的襯衫袖子,領先去了客廳,壓著聲音對她說:“她的毛病,就是為人太兇悍點。對她丈夫這樣,在信義也是這樣,與她的同事汪疆吵得天翻地覆,終於鬧到院長那兒去了。等下她會講給你聽的。”
“汪疆?他是她的同事?”如真十分吃驚地問。
記得她讀大學三年級時,住在女生宿舍第三室,有一天搬來了一個新室友,她的樣子穿著與別人不同。一個扁搭搭的身子,一頭捲曲曲的短髮,一雙凹眼睛,一個翹下巴。身上的衣服全部是她自己設計,自己縫織的,緊身毛衣,撒野大裙;或是大紅寬身短衫,緊身白或黑的長褲,中間露一條細腰。照說像她這樣前無胸後無臀的扁身材,穿這類衣服不會好看,但穿在她身上,就是俏,俏得逼著人多看她兩眼。也就是她這份俏,引起了如真對她的注意,很想接近她。
逐漸地,她們成了好朋友。有時下了課,她們去飯廳。曉彤不太愛說話,但是個好聽眾。如真那一陣正好失戀,需要有一個人聽她發牢騷。有一天如真又約她一起去吃飯,曉彤說:“我正等你吶。今天我的男朋友汪疆要請客。知道你的口味,他要請我們去三六九,油豆腐線粉盡你吃個夠。走吧。”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汪疆。如真一向心儀十分有男子氣概的異性,高大點,粗獷點,不拘小節點,甚至,霸道點。過去,她交往過的,都比較陰柔。來往幾次以後,如真就沒興趣了。汪疆好像也不屬於這一類。他中等身量,長臉型,一雙大眼睛盈著太多自以為很有感情的表情。還有那張嘴,太過豐潤了點。她一看,暗自詫異曉彤會對他有興趣……
他一面與她點頭為禮,一面說:“曉彤不知和我提過多少次,你對她怎麼怎麼好,我早就想請請你了,今天終於把你請到。”他一開口,如真就呆了。那一口純正圓潤的北京話,那一股微帶沙啞的磁低音!如果她閉上眼,光聽他講話,她會起各種幻想,做各種痴夢,而且是見不得人的痴夢。啊,怪不得,她心裡想,曉彤會對他迷得這樣。
曉彤平時話少,但如真一提汪疆的名字,曉彤下巴中間的凹就被醉心的笑墊平了,嘴裡滔滔不休;他是法學院的畢業班。她有一次跟朋友去聽京劇,他在臺上唱老生。她一下子就被他迷住了。他真能唱,老生、小生、花旦,都能。而且家學淵源,他們一家人都能唱。曉彤不會,但從小是個戲迷,是她父親薰陶的。在汪疆之前,曉彤從沒交過一個男朋友,以後也沒有。可是,汪疆卻有一大堆女友。曉彤對如真說:“沒辦法。她們釘住他不放。”她倒也不在乎,因為她就是這麼個瀟灑的人。汪疆想必也服了她這一招,雖然他同別的女性來往,但惟有曉彤才是他的“妞兒”。
如真畢業之後,想出國而不能,曉彤說:“唸了二十多年書,人生已去了三分之一,還要跑到老遠,一個人孤鬼似的,再去讀書,幹嗎呀?”
“那你打算怎麼樣?同汪疆結婚?”
“急什麼?他還沒有向我求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