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珠子在自己肚子上逛了幾圈,李謠猜到他沒有死心,打起了她肚子裡孩子的主意。
「當年娘懷弟弟,姥娘要見娘最後一眼,李家村有規矩,月份大的媳婦兒不能見即將老去的人。我回去對娘不好。爹,你先回去,駱謙回來,我叫他到鎮上買一套壽衣代替我看娘最後一眼。」
她還有個弟弟,長得俊,腦瓜子靈活,小小年紀當了拖拉機手,沒有一個人不誇他。75年秋,下半夜她爹非催弟弟開拖拉機交公糧,只有她爹跟著。那天天矇矇亮,濃霧裡走過來一個人,她爹哭著說弟弟和拖拉機翻進河裡,丈夫沒來得及穿鞋,喊上大隊裡的男人去救弟弟。
她爹那頭大隊,這頭大隊,周邊大隊,幾百號人下河救弟弟,尋找了五六天,沒找到人,糧食也沒有救上來多少,全被激流衝散了。
李正想著這回沒人攔他了吧,就去拉傻女。傻女不僅躲開,還回了一嘴戳他心窩的話。
小兒子是他一生的痛,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提。
「你給我閉嘴,跟我回家。」
李正惱火的要死,周圍村民撞了邪似的看李謠,砍腦殼咋躲了起來,還知道還嘴了哩,偏李正沒有察覺到,粗魯地要去拽李謠。
李謠又沒讓他得逞。
李謠沒有著急回家,她想李正總歸要點臉,當著眾人的面,只要她不同意,李正幹不出強行擄她回孃家的事。
土地。
不在是共有的,即將變成私有的。
有辦法能多分一個人頭的地,誰能不行動起來。
李謠低估了李正對土地的執著,李正還把李謠當成傻女,總以為他能快李謠幾步抓住李謠。如今的李謠行動敏捷,回回沒讓李正得逞,被李正壓的火氣猛地躥的老高,抓不住李謠,就推李謠。
眼看李謠的肚子撞到桌角上,在緊要關頭,李謠突然轉身,腰後窩撞到桌角。
有人一陣後怕說還好還好。沒等到李謠鬆口氣,腹部陣陣劇烈疼意刺激她的大腦,她還感受到溫熱的濕意。他們剛才替李謠慶幸,發現李謠臉色不大對勁,心又提了老高,估計李謠動了胎氣,看樣子孩子要提前出生。
王秋華跺了一下腳,擠到前面托住李謠:「來幾個人,扶她回家。」
有人喊杜梅,杜梅正在和妯娌說話,聽到來人說四兒媳要生了,她沖了過來,駱清川媳婦也匆忙跟了過來。
有經驗的老太太看出李謠這胎生的急,恐怕沒到家裡半道上就生孩子,便說了出來,主要給杜梅提個醒。
生孩子忌諱多,附近住的人沒有人喊李謠到家裡生,擔心招了晦氣甩也甩不掉。杜梅也知道大家忌諱什麼,就算附近住了丈夫的堂兄弟,她始終沒有跟丈夫的堂兄弟開口。
「鐺鐺——」
「梅子,你家四小子。」
「二四,謠妹在這裡,要生了。」駱謙在他這一輩排行二十四,老一輩的老太奶、老太爺愛叫他二四。
附近好幾個村來了幹部,都在熱火朝天統計人口資料,打傢俱那家好心收養兄弟扔到山裡的女娃當做親生的養,因為分地,他兄弟帶上媳婦的孃家兄弟打上門要回女娃。他師傅說今天做不成活,叫他和兩個師兄弟先回來,他自己留在那裡看情況。
駱謙回家得經過大隊部,瞥了一眼火熱的登記場景,刺溜蹬腳踏過去,回家帶謠妹過來上戶口分土地咯。
聽到謠妹在大隊部,還快要生了。駱謙腳踩空,車把亂晃,一頭扎進了溝裡。
駱謙扛著洋車爬上岸,脫掉汗衫擰乾水,火速擦了車後座,跨上洋車闖進人群,把李謠抱到洋車車後座上,就要去鎮上。
文子、修子、瑩子都在鎮上(公社)衛生所生的,沒道理生這個孩子不去鎮上衛生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