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籌光交錯,紅燭通明不敗。星言著紅色錦服,面上含笑一如,眼底清澈,進退有儀。推杯過盞,來者不拒。迎得滿堂喝彩,帶起喜宴的高潮。他執著杯,會飲八方,桌桌相敬,微笑不改,風姿依舊。但是,他的眼太過深遂。他的笑,有了飾意。他的指尖,總是冰涼。酒入喉腸,卻無法給他微溫的暖意。
傾絕酒意微醺,步履卻依舊輕靈。歡宴過後,已經是長夜過半,推擋了那些要鬧洞房的往來各官。他一路輕輕,向著東懷閣,向著他的小白而去。今天各州的官員全來了,京裡皇上特派了樂公公過來道賀,勁軒京務繁忙,脫不得身。卻讓京兆尹顧正和京禁司左成來了,帶了厚禮來賀,一時間,將整個昭平府給弄了個人仰馬翻。明天還要宴請他的屬下,各軍統領。婚禮原來真的好累,特別是這種鬧哄哄舉國皆知的婚禮。簡直比他帶兵還要疲累。比這更累的是,他實在是想念她。他每每都已經走到西府的門口,每每都想直往裡衝。他實在想的難過,怎麼能這麼想?是誰訂的爛規矩,為什麼就不能見?他總是想她,魂不守舍,諸事難安。他再沒回到這東懷閣來,他開始討厭獨個兒守著這麼大的院子過。
但是今天,他簡直想生了翅快快飛進來。他迫不及待想看她喜帕下的臉,在她垂著頭,輕輕踱向他面前的時候,他恨不得一把將她抱進懷裡,當著滿堂賓客也無所謂。但是他被無數雙手拉著,眼睜睜的看著她被送進去。他卻得在這喝來喝去!喝的是什麼,已經無所謂了。酒也好,茶也好,倒進嘴裡都是一個味道。他醉不倒,他當然不能醉倒!
他一推門,正看到明霜幾個連帶喜娘陪著小白在屋裡頭。小白坐在廂閣的床邊,垂著頭,蒙著蓋頭。喜娘看見他,拿了挑秤過來給他,剛張嘴要說些喜詞。他卻一伸手,一個大紅包直舉到她面前,生生的把她到嘴的話全給塞了回去!他幾乎是把秤給搶過來的,明霜幾個明白的很,很快的便扯著喜娘閃了出去。只留下他們兩個在屋裡頭。
小白知道他來了,透過蓋頭下面的縫隙,她看到他漸近的靴。沒來由的,她有些緊張起來!真是怪了,有什麼好緊張的,她早就是他的人了,她早許了他了的。但是,這些天這樣子一鬧,連她,都開始緊張起來了。是了,菊姐姐說了,今時不同往日了。她是大花轎從正門抬進去的,是行了三媒六聘的。是拜了天地的。是,正頭的了。她不由自主的縮了縮腳,想坐的更端正,但下一刻,她只覺頭上微輕,蓋頭已經滑落下去。她的下巴已經被他輕輕的拈了起來,正好與他四目相對。他紅色的織錦,對襟繡圖,映得他面容更是清晰光亮。他長髮綰起,一雙紫色的眼眸,此時正帶著微微的笑,看著她。
她一雙烏黑的眼眸,撲閃著蝶翼一般濃長的睫,此時襯得她眼珠更是黑亮。臉頰上的紅暈,是胭脂的顏色,但是,連帶著耳朵都是紅的,那就不是妝染的緣故了。他輕撫著她的頰,感覺著那裡正灼熱得如同火燒。他深深的看她,因這二十天來的切切思念。
“還差最後一步。”他輕笑,回身從桌上拿了兩個精巧的白玉花瓷杯:“交杯酒。”他將其中一杯交給她,然後,自己輕飲了一口。將飲過的半杯給她。她學著他的樣子,也輕抿了一口,是很清淳的桂花釀。他們互換了杯盞,然後交疊了手臂,將半杯殘酒飲盡。
他看著她,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這東懷閣也經過大修,這間主屋此時裝潢一新。地上是新鋪就的大紅喜毯,牆上是紅掛毯,桌上是紅織繡,帳子掛上兩層紅紗幔,紅燭搖曳,窗稜都新漆了紅色。全是紅,映得屋裡的兩人,也是紅通通的。放下了手中的杯,他終於可以一把將她抱個滿懷。他緊緊的抱她,深深的吻她,不顧她嘴上還塗著鮮紅的胭脂。
紅毹擁出態嬌妍,璧合珠聯看並肩,福慧人間君佔盡,鴛鴦修到傲神仙。傾絕輕笑著,這說的,不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