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詭異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對視,子嬈只覺足下溫軟的江水亦化作涼意直竄上來,如一條冰冷的毒蛇,盤踞於未知的一隅,絲吐紅信,不知何時便將作出致命的攻擊。這感覺令得人渾身生寒,修眉一揚,眸一挑,子嬈忽地問道:&ldo;師叔祖,當年你們藉故處死妁憂,無非是想褫奪她長老之權吧?什麼私通凰族,倒沒聽說巫族還有這般禁令。&rdo;
歧師白眉牽動,眼中戾氣陡盛:&ldo;你說什麼?&rdo;
子嬈似未見他狠厲的目光,澹澹淺笑:&ldo;想來,若非趁她臨產生子之際猝然動手,巫族離境天大長老恐怕也不是那麼好對付。&rdo;
歧師森然冷道:&ldo;那又如何?&rdo;
子嬈仍笑,笑眸顧盼似曳流波,自是清冶魅人:&ldo;那關我什麼事?我只知師叔祖醫術高明,往後我們這些小輩還得靠您老人家多加照拂才是。&rdo;
歧師眼神幾度變幻,森森陰暗不定,最後,別有深意地掃了她兩眼,道:&ldo;不就是為那東帝嗎?你倒是對他緊張得很,就這點兒小事,也值得三番兩次來找我。&rdo;
子嬈唇畔始終帶笑,只是眼底星波深處卻見冷流漫繞:&ldo;我剛剛看過師叔祖留下的方子,對症下藥,但那藥性,也難免太烈了些。&rdo;
歧師冷笑道:&ldo;我只管醫病解毒,他用了藥自己撐不撐得住,與我何干?&rdo;
子嬈烏睫一垂,復又一挑,便柔柔道:&ldo;師叔祖,我知道你的手段,定有辦法讓這藥平平安安用下去,不過舉手之勞。&rdo;
不知想起什麼事,歧師目中陰氣復盛:&ldo;你當以他現在的情況,數十種毒再加上九幽玄通的阻纏,是醫個頭疼腦熱這麼簡單?岄息當初借了以毒攻毒的藥理,以特殊的手法控制分量,在他體內不斷用下劇毒,只要有更甚一分的毒入體,就能剋制其他稍弱的毒性,直到身體極限為止,便是因此,才讓他憑血頂金蛇的毒撐到今天。二十年來他體內各種毒性相互制約,牽此動彼,如今沒有最初的配方,我便不能動此根本,藥性如何緩得下來?緩下藥性,倘有哪種藥毒壓制不住,一旦發作便夠他消受!&rdo;
子嬈知他心性,為人醫病也絕不會叫人好過,哪裡是無法可施。&ldo;話是這麼說,但這點小事怎難得過師叔祖?&rdo;
歧師方要搶白她兩句,忽然眼中毒光一閃,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轉,便道:&ldo;辦法當然不是沒有,你亦曾修習巫術,難道不知巫族用藥的法子?&rdo;
子嬈心頭一跳,抬眸看他。歧師道:&ldo;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不過別怪我沒提醒,那法子可不是什麼人都受得住的。&rdo;
子嬈垂眸未語,過了一會兒,淡淡挑唇一笑:&ldo;既如此,子嬈便多謝師叔祖了。&rdo;
月夜下歧師與她冷眸對視,哼地一聲出口惡氣,再不多言,甩手而去。子嬈目視他消失在深夜中的背影,轉身以手撐石,淡看明月。
月華千里照江流,幽瀾,無波。
第61章 第二十九章
扶川城,一場水災過後,整座城池糙木蕭殺,大片大片斷壁殘垣湮沒在微明的晨光下,四處皆是枯石爛泥、黃沙蓬糙,放眼望去,哀鴻遍野,滿目荒涼。
連日大雨之下變得狂暴洶湧的江水捲起層層浮沫,長波急浪穿城而過,將碼頭粗大的木樁半淹在水中,逐漸靠近的躍馬幫商船被沖得顛簸輕晃,船頭徽旗飄揚不止。
為首的主船上,艙簾一掀,解還天步出艙門,迎著料峭的江風舒了口氣,一眼便見玄劍黑衣的墨烆立在船頭,上前招呼道:&ldo;墨將軍,早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