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不如不知。
當晚幾人便宿在谷中精舍,輕雲遮月,空山幽靜,長夜中隔壁房中一盞青燈始終亮著,將一道清寂的影子映上軒窗。且蘭便抱膝坐於榻上,隔著深沉的黑暗看著那孤單的燈火靜靜出神。
帝都一戰之後,從漓汶殿到蘭臺,從酒肆到洗馬谷,短短數日她想了太多的事情,如今的九夷族,如今的天下,昔國、楚國、帝都,還有……東帝,那個險些使整個九夷族萬劫不復,又突然將無限光明送到他們眼前的男子。
隔窗相望,孤燈影深,那削瘦的身影中似乎蘊藏著奇異的力量,會令所有人不知不覺追隨、信任、敬服,抬頭冷月清亮,恰如他傲然的眼神,即便在翻天覆日、變幻莫測的風雲之下亦清晰從容。縱然明白隨他同行,必將面對更加險惡詭譎的陰謀,更加慘烈無情的殺伐,但誰又能回頭,誰又能掙脫他漫不經心抬眸一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某非王臣。他們都只是他的子民,註定的命運。
這一夜且蘭毫無睡意,待到凌晨方合目調息了片刻,天空剛剛露出淡青色的微光,谷中已有人馬往來操練,漸漸傳來屬於戰場與軍營熟悉而遙遠的聲音。且蘭起身步出房門,意外地發現子昊獨自站在庭中,正負手沉思。他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來,見是且蘭,原本籠著一片靜漠的臉上淡淡轉出笑容,眸清似水,眉若春風,恍然吹散微涼的晨曦。
且蘭亦報以微笑,舉步上前:&ldo;我以為你來這裡會檢閱軍隊,讓他們明白誰是真正的主人,現在看來,你似乎並沒有這個意思。&rdo;
子昊微微垂眸笑了一笑:&ldo;有蘇陵在,何必我麻煩?&rdo;
且蘭輕嘆一聲:&ldo;我現在知道了,為什麼像蘇陵這種人會對你死心塌地。&rdo;
子昊與她對視片刻,目光投向遙遠縹緲的天際,清澈的晨光絲絲落入眼中,如浸深潭。他淡然道:&ldo;我需要他們做的,是無論我在與不在都一樣。可以因我在而更好,卻絕不能因我不在而有分毫混亂,想要如此,唯有讓他們放手而為才行。&rdo;
且蘭並沒有聽出他話中別有含義,只是略覺奇怪:&ldo;這樣將兵權交於他人,難道你不怕事有萬一嗎?&rdo;
子昊灑然而笑,只說了四個字:&ldo;用人不疑。&rdo;
說話間只見蘇陵和一個黑衣女子結伴而來,乍見那女子,子昊怔了怔,隨即唇畔展開一縷溫煦的笑容。
那女子看起來要比且蘭大上幾歲,已不算太年輕,也說不上十分漂亮,但眉目間明媚的風韻卻使得她整個人就像一朵盛開在極致的花朵,似有一種奇異的魅力,令人一見之下便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未到近前,便聽到她輕快的笑聲傳來:&ldo;十娘見過主人!主人難得來一趟,也不事先告訴我,若知道主人到了,我昨日便進谷來了!&rdo;
寇十孃的父親生前曾與商容有結拜之義,後風亡國時商容設法將她救出,帶入宮中撫養,在離司之前,一直是她照料子昊起居,直到商容奉命出宮,她才隨之一同離開。這時到了面前細細打量子昊,只見子昊蒼白的面色,柔聲嘆氣:&ldo;主人。&rdo;
&ldo;十娘,不過幾年未見,怎麼便學會長籲短嘆了?&rdo;子昊含笑望向她,目光柔和而愉悅,&ldo;本說今日去冶廬看你,你倒先來了。&rdo;
十娘道:&ldo;冶廬那邊儘是些破銅爛鐵,荒山野嶺又悶又熱,到處都是飛灰揚塵,主人去哪裡幹嘛?若是為了看劍,我已替主人帶過來了。&rdo;
子昊目蘊淺笑:&ldo;如此聽來,十娘倒像是來找我訴苦的,打發你去那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