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一抹玄衣劃過燈火,他已起身,緩步向外走去。蘇陵微微一愣,隨後跟他出了大帳。
子昊在帳外揮手屏退了想要隨行的影奴,沿著山路徐徐前行,直到此地山嶺高處,方才止步,蘇陵在他身後停下,舉目前方,正是在洪水戰火中毀於一旦的楚都。
殘陽最後的餘光正緩緩沉沒於蒼山盡處,彷彿光明被黑暗吞融,暮雲濃得如同鮮血,漸漸覆滅在呼嘯而來的山風之下,最終所餘,便是一片沉重的黑暗。
山崖上負手而立的人,不說一句話,靜靜看著這落日的消亡,目所能及,曾經是樓殿輝煌,燈火紅塵,曾經是王侯霸業,富貴榮華,僅僅是一日風雲,僅僅是一局殺伐,所有一切都在眼前這雙修削的手間灰飛煙滅,唯餘一天殘陽似血,十里荒涼。
彈指烽煙,乾坤震覆,傾國一怒,萬骨同枯。而他付出的代價又是什麼,此時此刻,他的心中又在想些什麼?
蘇陵沒有說話,亦沒有發問,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同他看著這一場濃重的落日,如同過去千百個日子,無聲無息的陪伴。
過了許久,直到夜色全然降臨,星野四寂,子昊方才回頭,低聲咳道:&ldo;傳令下去,三日後拔營回師,楚國後事不必以帝都名義干涉,命躍馬幫和冥衣樓見機處理,倘若宣王插手,亦隨他去。&rdo;
&ldo;是,臣會妥善安排。&rdo;蘇陵答應道,&ldo;主上,夜裡風寒,此處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營帳吧。&rdo;
子昊轉身,空曠的夜幕之下,他似乎笑了一笑:&ldo;你什麼時候也變得像離司一樣嘮叨了。&rdo;話雖這麼說,卻已移動腳步。
蘇陵笑說:&ldo;臣與離司皆是分內職責,這個主上可責怪不著。&rdo;
&ldo;嗯。&rdo;子昊眸光微側,緩聲道,&ldo;我怎麼倒覺著,這像是越權呢?&rdo;
蘇陵閒閒作答:&ldo;分工不分家,在主上面前,這權偶爾越一越似也無妨。&rdo;
子昊不由得輕笑一聲,唇角輕揚的瞬間,原本略微壓抑的氣氛已然淡去,蘇陵亦是挑唇,兩日來神情第一次顯得輕鬆。
兩人便這般信步徐行,不遠處已見營地點點火光,子昊隨口問道:&ldo;且蘭那邊準備得怎樣了?&rdo;
蘇陵道:&ldo;明日一早啟程,給昭公的密旨也已發出去了。主上此次對楚用兵,未調九夷一兵一卒,反而命他們先行返程,這樣安排雖是好意,但不知九夷國眾臣會不會有些多餘的猜測。&rdo;
子昊淡淡道:&ldo;放心便是,且蘭已非昔日之且蘭,自會知我用意,若到現在還鎮不住群臣,那她入帝都何用。&rdo;
蘇陵心中一動,即刻問道:&ldo;這麼說那件事,主上已是應允了?&rdo;
子昊道:&ldo;我命且蘭先行回師,固然是要她護送含夕早些離開楚國,但也是想她先到帝都,提前見見昭公,只要得到昭公的支援,她以後便會輕鬆很多。&rdo;
蘇陵話中略有不解:&ldo;主上親口一言,昭公自當盡心從命,以且蘭的身份地位,帝都眾臣亦不會有人反對,主上為何要讓且蘭獨自面對他們?這其實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do;
子昊深邃的眸心彷彿絲毫探不見底岸:&ldo;我這樣做自有我的道理,這條路她需得一個人走,你若有心,不妨從旁相助,或可兩全其美。&rdo;
蘇陵似是隱約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而後略微遲疑,再道:&ldo;主上,還有件事關於含夕公主,我不知當講不當講。主上這般善待含夕,甚至決定立她為妃,此舉固然是惜她情意,但眼前楚國新敗,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