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問他要水喝。
他淡淡地,有想睡覺的睏意。
這條街,已經十分地熟稔了。下班的夜潮中,他行走著回家。沒有多少期盼。在週末,偶爾興起,去繁雜吵鬧的菜市場購置主食,行到街角,在郵政局大門的水泥柱前,踞足停驛,無須動,他只想。陽光是寂寞盛開的花,他在底下行走,一個人長時間,沒有講話的慾望。
天橋上有歌手,抱吉它自彈自唱,有時候唱到“再回首,雲遮斷歸途……”時,他扔下一元硬幣,抬見,那歌手十分地清秀,聲音亦高揚純淨。
城市於他,沒有留念,也沒有凝重。所以,搬離一處至另一處,像遁世一般,悄然。
新租房在三樓,有一個五坪的陽臺,朝西向。蔭涼從清晨到傍晚。他從午夜場電影院看完影片,喜歡搬一隻四腳小凳,坐在深夜裡。稀落的夜燈有時照在鞋子上,泛著清黃的光澤,他無聲地抬著頭,看黑著的夜星,沒有睡意。
三十年,他有時候想。什麼真該去留念,臨東?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承瘦(小說《微世》之四)
樓下的餐廳,走下兩節臺階,全貌才初顯倪端。鋪著紅色紋路的大理石,延伸下去。大廳很是低矮,刷白色光釉的頂上,拉下圓帽般的吊頂,一排排,整理過去,在頂上印上圓弧的影子,各自相形弔影。用餐的人神色匆忙,眼神迷茫,空洞,臉長滿了電腦輻射過度引起的黑頭、雀斑,吃飯也是各自低頭,甚少交流。油煙味在空氣裡瀰漫,夾著人的體味,吵雜,喧囂,沉悶。
“快點,我好睏。”她走在前面,米黃色的高跟鞋,敲在地面,發出咔咔聲響。穿了件繡著粉紅傳統花樣的牛仔褲,深藍色的羽絨外套,讓她顯得庸腫。他看到她的左臉頰長出了許多的黑斑,這是他看到她變化最明顯的一面,他記得一年前,她的臉還是很光滑,並且無斑,其它,他只是感覺有些陌生,似乎沒有具體的細則。
她吃得非常緩慢,胃不舒服。他趁隙去水吧檯買了兩杯奶茶,一杯木瓜味,一杯巧克力。她選了木瓜,他靜坐著看她吃,偶爾提醒她吃點肉。動物蛋白可以增加抗能力,你體質不好。可是我又長胖了,她抬起頭,輕笑,臉頰上的暈紅就分散開來,似有光澤突地貼上了上去,十分熟悉。
你吃吧,他溫和地說。就不再打擾她,喝那杯剩下的巧克力奶茶。他先前以為她會要巧克力,他喜歡清淡的木瓜,巧克力是另一種味道,他一直生活簡樸,所以隱忍。你到是瘦了些,她間隙時,突然說。呵,他只是笑。仍不說話,是看到自己的手,清瘦的指,泛著無血的白,指關骨節突出。
一年。她去了南方,又歸來。千里迢迢,不堪辛苦。他看到她泛黃凌亂的頭髮,茫然,寂寥難了,極像他夢裡無邊的森林,無數樹支條的牽拌,他奔跑在空曠的世界,逃脫,恐懼吞噬心房,只能跑,無休止,前面黑暗無垠,倏然摔到,一隻手覆上眼睛,柔軟,有百合的清香,他有流淚的企盼,於是一切就靜默下來。不是她的手,只是做了這樣一個選擇,喚了她。
走出餐廳。夜色已經降了下來,廣場燈光熠耀,照在地上斑痕輝散,天空灰暗,遠處煙火盛旺,映得一半天暗紅不定。十分地應時應景。
承瘦·第(小說《微世》之九)
至六月,梔子花開盛白色的蓓蕾,衝破翠綠的苞葉,濃郁香醇,浮散在空氣中,有至情的香甜。他站在梧桐樹下,一位農婦挎著一大竹籃,飽和的花色,沾著剔透的水珠,清亮澀明。
要買嗎?農婦粗糙的手指,捏住一支,遞出去,路人停頓下來。他站在一旁,觀望買花的人,一波又一波。剩下最後兩支,他上前買了下來。
依舊站回樹下,陰密的濃蔭下,讓他覺得妥帖。等著幸和來約會,他覺得如觀望一束素白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