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藍天色中。
淮南王自始至終都伴隨在旁,申王信王等人亦隨行其後,只是少了九郎一人。官家率著眾人走下繁臺,又回頭問道:“邊境那裡的訊息為何還未傳來?”
淮南王上前答道:“想來是路上耽擱了一下,理應在今日黃昏前傳來戰況的。”
官家默不作聲地頷首,申王與信王互相看了看,也不敢輕易開口,唯恐觸怒了父親。
微風襲來,湖光瀲灩,垂岸楊柳依依,如情人的柔荑拂動水波。不遠處的繁塔獨自佇立天幕之下,高聳孤絕,留下淡淡影痕倒映清澈水中。這至剛至柔兩相融匯,成了汴梁絕美一景。
日光漸高,眾人已到繁塔之下,官家遙望塔頂懸下的銅鈴,身邊內侍輕聲道:“祭天儀式正在準備,請陛下先上至三層靜心休憩,稍後即可登上塔頂。”
官家頷首舉步,六皇子信王亦想跟上,申王卻抬臂相阻,“應是先讓爹爹上到塔頂祭祀完畢,我們隨後才可進塔。”
信王一怔:“那我們只能在此等候了?”
淮南王在旁微笑道:“塔內自有內侍侍奉爹爹,我等就在此靜候,以免入塔之人過多,驚擾了神靈。”
他既這樣說了,信王也不好再執意跟隨,就只能與申王一同等在了繁塔底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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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塔六角九層,塔中每一塊磚石上皆鑿出凹圓型佛龕,龕中有佛像凸起,一磚一佛,姿態各異。官家在內侍的引導下由塔基南門而入,經由木梯登上三層,其間乃是點燃著佛香的心室。室內青煙淡淡,四周磚壁間有各式佛像端坐其中,或是文殊騎獅,或是普賢駕象,亦有十二臂觀音大士慈眉俯視,如同真身降世。
這心室內早有內侍帶著數名僧人靜靜等候,官家一來到,即淨手焚香。那數名僧人輕奏鐘磬,吟誦經文,官家在誦經聲中閉目靜坐,以等待祭天時辰的到來。
渺渺蕩蕩的鐘鼓之音在塔內迴旋,過了許久,木梯上傳來腳步陣陣,官家睜開雙目一望,見是淮南王緩步上塔。
內侍揮手示意,僧人們方才停了誦經,悄悄退出了心室。淮南王站在門口,朝著官家一揖:“皇兄,時辰已到,該是登上塔頂之際了。”
官家起身走了幾步,問道:“申王與信王還在底下等著?”
淮南王一邊隨行,一邊答道:“正是,等皇兄祭天完畢後,臣再叫他們上來。”
官家微微頷首,在內侍的陪同下登上木梯,這石塔越往上去越是狹窄,至第六層最高處,樓梯已只能容得單人進出。淮南王並未隨行上到頂層,內侍將官家護送至第六層高臺處,隨即退閃到了一邊。頂層窗戶尚未開啟,光線略顯昏暗,在中間設一高臺,上面擺放著香爐供品等物,兩旁有若干僧人垂首站立,卻不是方才在下面吟誦經文之人。
官家環顧四周,覺得塔內光線太過黯淡,便讓那內侍將窗子開啟。內侍卻道:“陛下,外面起了風,此處位置高險,要是開窗只怕將香燭吹滅。”
說話間,又已躬身上前擺好蒲團,手持清香呈送至官家面前。
官家接過清香朝著供桌三揖到底,跪在蒲團上閉目禱告。兩旁僧人口中唸唸有詞,低沉的聲音在密閉的塔頂嗡嗡縈繞,震得人心頭激盪。
樓梯上又傳來吱吱嘎嘎的聲音。
官家正虔心禱告,並未回身。直至有人輕輕地走上塔頂,站在了他的身後,他才微微側過臉望了一眼。
那人謙恭和藹地笑了笑,躬身道:“陛下。”
官家認得他,不由揚了揚眉,道:“馮勉?聽說這塔內的香燭供品都是你帶人佈置,做得倒是不錯。”
馮勉連連作揖,笑逐顏開:“多謝陛下誇讚,這都是奴婢分內之事。倘若此次祭祀能感動上蒼,使得太后病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