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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婦(1)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鄴風·擊鼓》

身為女子,如果有一個機會,你的愛人要給你誓言,你是希望他簡簡單單地說出一句“我愛你”,還是對你說:“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呢?多半是後者吧,若你確信他是你要的人。

當亞當和夏娃在伊甸園相遇之後,貪心的糾纏讓人類早已不滿足最初那點對愛的確定,需要更長久的維繫和確認——長相廝守。於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約到來了。甜美而堅定的誓言,我願意同你一起到老,在將你手握住的開始就不再鬆開,到老到死。

我曾經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詩經》裡著名的可以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媲美的詩句。一個是庶民對妻子的誓言,一個是庶民在對心儀女子的求愛,一個憂傷,一個愉悅,都是非常樸直的表達。先秦的人活得更親近大自然更天性,高興了就唱,不高興也唱。中國最早的詩歌不是寫在紙上四平八穩的,他們是唱出來的,飛流而下地跌宕起伏,珠玉落銀盤的清脆響亮。

但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及“死生契闊”蒼涼沉鬱呢。我們常常看見的是,電視劇裡一些稚童,在學堂裡搖頭晃腦念“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可愛樣子。在那首詩裡,與伊人即使對面相隔,也只是凡塵的一條河,只要有勇氣,還是可以渡過河洲去試著親近心上人的。

世事在生死之間時,人即使身不由己也還有一絲轉圜和補救的餘地,然而一旦生死相隔,即使有再大的願心也無能為力了。《擊鼓》傳達的就是這種生死相隔的無可奈何。

無人可以否認《詩經》裡寫的最好的,還是超越了政治身份禁錮的愛情詩。男女相悅是如此的天經地義。一棵樹上不可能只結甜而大的果子,也有乾癟酸澀的,因此無論喜悅悲哀都要學會順然承受。《詩經》傳達的本就該是這樣發自心田的喜悅或是憂傷。

《詩經》是民的文學,卻要依靠士的修撰才得以流傳後世。從《詩序》到《詩集傳》,每個時代的讀書人有每個時代的理解。他們解讀的角度和方法不同,使得《詩經》也如輾轉四個男人之手的陳圓圓一樣,流落在不同的人的身邊時展現出不一樣的風貌,叫人難以摸透她迷離如煙的心思。

朱熹這個人曲解詩意,我是不喜歡的。《詩經》被他注的汙七八糟,一條大河向東流。開篇就將庶民求歡的《關雎》曲解為歌頌后妃之德,凡是涉及男女之愛,他都斥之為“淫”,之後,又一再的將自己的學術意志強加於一本天性自在灑脫的書,好比將一隻遨遊碧天的鳳凰圈養成一隻供人取樂獻媚的山雞,舞姿再高妙,都已失去最初的翩然仙氣。

幸而,《擊鼓》未被荼毒,研究“詩”的學者,幾乎沒有異議地認定它是“戍卒思歸不得”的詩,換言之,它是一首“反戰詩”。一個被迫參加戰爭戍守邊疆計程車兵含淚唱出的愛情誓約。

魯隱公四年(公元前719年)夏,衛聯合陳、宋、蔡共同伐鄭。“擊鼓其鏜,踴躍用兵。”一場戰爭打響,他是那個主戰國的隊伍裡的一個普通小兵,跟隨他們的將領孫子仲,踏上茫茫的征途。

可惜彼時,不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不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面臨侵略時,子民必須承擔責任站出來保衛家園的時候。那場戰爭打響,只是君主之間的窮兵黷武,爭權奪利。

這場戰事,這場征服的欲